首先,请允许我郑重做下自我介绍:
我姓陶,外号陶瘸子,性别男,年近而立。至于所从事的职业,说来保准叫你羡慕嫉妒恨:
上班时间非常宽松,能天天睡到自然醒;办公地点,就在本市最为繁华热闹的商贸区。更重要的是,活儿轻松,躺被窝里就把钱给赚了。
“叔,躺被窝里赚钱的是小姐。”煤球插话说,“你就一要饭的,说那么高大上干吗?”
“闭上你的臭嘴。”我白了煤球一眼,“我女搭档卷了我的钱,跑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让你做我的新搭档?”
煤球倒也没扯淡,我确实是个乞丐。
在过去,乞丐俗称叫花子,要饭的,手里拎根打狗棍;如今鸟枪换炮全上档次了,只要钱,甚至都用苹果8plus扫码支付。谁若再给盒饭给麻辣烫,他会在心里骂你祖宗八代。
我陶瘸子爱国,喜欢国货,使的是华为P20。两天前,我和女搭档常驻繁华商贸区。身前,破碗一只;身后,烂被一堆。越烂越好。
我往被里一躺,女搭档大嘴一咧,泪如泉涌开嚎:“我老公得了绝症,脑癌肾癌膀胱癌,好几样呢,快要死了。求大家行行好,救救他吧。”
你就瞧吧,纷纷扬扬,钞票便入了破碗。
等我躺累了,抽个空当换换班,患绝症的就变成了女搭档。只可恨,就在前天晚上,她把我伺候得死去尚未活来,就卷钱跑路,从此没了影。
我气得要死,扫码买了烧鸡啤酒,拎到城郊河边的桥洞下,正大吃二喝三泄恨呢,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出现在了面前。
这个人,便是煤球。
“瞅啥瞅?滚。”当时,我心气不顺,张口就骂。
煤球没滚,肚中咕噜作响,吞咽着唾沫怯生生说:“叔,你占我地方了。”
“这是野外桥洞子,咋就成你地方了?”我抬眼乜斜着他,细细打量起来。
这小家伙,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光景。破衣喽嗖,矮个头,黑脸蛋,细胳膊细腿,肚子却鼓鼓胀胀的,模样像极了煤球。
“煤球。”
“我不叫煤球,我叫田娃。”
“田蛙?还癞蛤蟆呢。我说你叫煤球,你就叫煤球。你肚子咋回事?吃饱了撑的?”
“我都两天没吃饭了。”煤球畏畏缩缩凑来,边说边揉肚子,“叔,我饿了。”
“怎么,今儿个没开张,没要到钱?”
“我不是乞丐。”
这年头,乞丐可是好活儿。在城里磕头,回乡下盖楼;只要装的像,收入超白领。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再说,瞧你这身打扮,脏兮兮臭乎乎的,不是叫花子是啥?
煤球看破了我的心思,接着说:
“我是找爹的。我爹丢了。”
平时,听说过丢钱包丢手机,丢孩子的,男人没能耐丢老婆的。当然,也有丢爹的:老人岁数大,记性不好,或者患了老年痴呆,出门容易走失。
可看煤球的年纪,他爹也大不到哪儿去。莫非,他爹是精神病,或者脑瓜不灵光的傻逼?
见煤球饿得两眼发蓝,哈喇子直往下淌,我丢给他半只烧鸡:“吃吧,说说你爹是咋丢的?”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个剧情狗血到烂大街的故事——
煤球和母亲,住在一个地处偏僻、紧挨着深山老林的东北边镇上。大约在15年前,镇上来了一个收灵芝人参、鹿茸狼牙等山货的年轻人。那时,还没有煤球,煤球的母亲也不过十八九岁,单纯朴实而又春心萌动。
一来二去,煤球母亲和山货商好上了,经常偷偷摸摸私会。转过年,煤球母亲发觉怀了孕。山货商一听,直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信誓旦旦地说,你等着我,我这就回家布置新房,带着彩礼和车队来娶你!
事实是,这货真够王八蛋的,一走就没了影儿,再没回过小镇。只可怜煤球母亲不只生下了孩子,还至今未嫁,苦盼着山货商能去接他们母子呢。
更叫人揪心的是,四年前,煤球母亲病了,病得很重,花空了家里的积蓄。为了找爹,为了救妈妈,煤球出来了已有小半年,也转遍了周遭大大小小十几个城市。
他的肚子鼓胀,不是胖的,而是时常吃不上饭,饿了就喝凉水,引起了浮肿。
“天下那么大,你上哪儿找你那王八蛋爹?”我问。
“我爹不是王八蛋。我妈说,他指定遇上难处了。”煤球边啃鸡大腿边说,“我知道我爹叫啥名,田申。”
名字有屁用?没准儿,想当年他用的是假名。我又问:“你知道你爹长啥样吗?”
话出口,才觉多余。他爹跑路时,他还没出生呢。不料,煤球竟连连点头:“我妈说,我和我爹长得可像了,都这么帅。你看,帅不帅?”
说着,煤球从怀里摸出一张被折得皱巴巴的陈年老照片。
我去,是够帅的,帅如踩扁的窝头。
扯淡归扯淡,酒饱饭足,抱头蜷身,呼呼哈哈一觉睡到大天亮后,我踹醒了煤球。
“该上班了。”我说。
“我不当乞丐,我要找爹去。”煤球说,“叔,你能帮我吗?”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况且昨天你已吃了我的晚餐。想让我帮你,你也得帮我个忙。”
“谢谢叔,咋帮?”
见煤球忙不迭地道谢,我咧嘴乐了:“叔腿瘸,怕挨揍,已经有日子没看过美女了。今儿个,你要扒两个美女的短裙给我瞧,我就帮你。”
煤球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心思单纯,加上找爹心切,自是满口答应。那就出发。十几分钟后,我们俩便打车赶到了商贸区。
我的腿断了一根,每次出活,都要打车。咱是乞丐,不差钱儿。
寻个干净地,我盘腿而坐,摆出破碗,开始上班了。而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美女如潮。瞄上一个,大胸细腰,扭臀摆胯,很养眼,我冲煤球努了努嘴:就她了,按叔教的做,上。
煤球还真听话,照做了!
“妈呀,小流氓。”随着尖叫声起,过路行人纷纷驻足,围住了煤球。
“小混蛋,我让你耍流氓,我挠死你。”大胸妹春光乍泄,羞怒之下,亮开十指开抓开挠。
见状不妙,我紧忙爬起,瘸瘸拐拐冲进了人群:“喂喂喂,别打孩子啊。”
“他揩我油。”
“那说明你馋人呗。”我嘿嘿笑,“不是有句老话,叫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错,得找他爹妈算账。”
“鬼知道他爹是谁?”
“这好办。他爹叫田申,以前收山货。”见一众围观者都忙着拍照,录视频,发微博,传朋友圈,我飞快地从煤球兜里抽出了他那帅爹的照片,“这就是他爹,人肉他!”
对,人肉,瞧瞧这坏心眼的小杂种的老爹长啥德行!
别鄙视我龌龊,好se,而这正是我要帮煤球找爹的法子。
所谓人多力量大,短短三两日,抛妻弃子凭空消失十余年的煤球的混蛋爹还真就被翻腾出来——
说来也巧,他就住在这座城里。多大岁数,老爹是谁,老婆长得美丑,孩子叫啥,甚至在哪家宾馆开过房,找过几回小姐,全被晾晒到网上,接受万千网友的检阅、声讨与嬉笑怒骂。
人肉之下,无处可逃:
田申真的不叫田申,生意做得不小,当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被扔进“绞肉机”,噼里啪啦,就被搅得体无完肤,一塌糊涂,连遮羞布都给扒掉了,再无隐私可言。而陡然多出了煤球母子,且做过亲子鉴定后,家里自是闹得鸡飞狗跳乱糟糟。
所幸,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煤球亲爹灰头土脸,乖乖出钱给煤球母亲治病。看似应了那句老话:坑蒙拐骗,终遭报应;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可对于最终结局,谁又会真正在意?闹哄哄狂欢一阵子,大家便怀着窥探隐私之后的满足感,各自散去,洗洗睡了。
坐在街边,瞄着被各路记者追得到处跑的煤球亲爹,我恍惚觉得,他就是五年前的我。
只不过,我比他更滑稽,更惨——
那年,盛夏的一天,有个年轻女孩因为失恋,喝得酩酊大醉,在江桥上又哭又骂。
当时,桥上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人人手里举着手机,啪啪拍照,但没有一个去劝她。
女孩给男友打电话,呜呜地哭,说你要再不来,我就跳江,死给你看。男友没来。女孩真就翻过了护栏。围观者仍旧在忙着录视频,没人阻拦也就罢了,甚至还有人不怕事大,戏弄她不敢跳。
女孩绝望了,纵身跳了下去。等江上救援队打捞起她时,人已香消玉殒。这下,网友们怒了,舆论炸了,又一场“人肉”盛大启幕,直指女孩的男友冷血无情,畜生不如。
当晚,我下班回家。刚走到半路,突然,几个黑影从墙角蹿出,有的持铁棍,有的拎板砖,一句话都不说,搂头就打。
我想逃,一铁棍落上了我的膝盖;我想喊,一板砖拍上了我的脑袋。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听说,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侥幸逃离鬼门关,没喝上孟婆汤,但从此成了瘸子。陶瘸子。
“打我的人是谁?为啥打我?”我问警察。
“你记的有个年轻女孩跳江桥自杀的事吧?”警察反问。
我虽被打出了重度脑震荡,但没傻:“记的。好多正义的网友都在骂她男友畜生不如。”
“不光骂,还全网人肉。”警察说,“人肉结果表明,她男友的相貌和你很像,撞脸了。”
“你的意思是?”
“打错人了。”
我,的的确确是人肉的受害者。
事发后,尽管行凶者被抓,可我成了瘸子,丢了工作,沦落成了乞丐。
我深知,当人肉穿上伪善和伪正义的华丽旗袍,个人隐私算个?,可我还是用这种无本、奇效的法子,帮了煤球。
至于是非对错,且由别人评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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