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心上人喜欢我的钱后,我惊叹:“还有这种好事?”
毕竟……身为城中首富的我,穷的就只剩钱了!
1
凤酒城中有凤酒,凤酒无颜有烈酒。
此刻,众所周知无颜的苏凤酒正在怡草院欺男……霸男。
在调戏了院中的一众小倌后,苏凤酒风姿绰约地走到了怡草院新的当家花旦面前,随手拔下发髻上的一只血玉钗,挑了挑对方的下巴,眼睛眯了眯,懒散道:
“愿来怡草院的男子皆是喜欢我。”说着,眼角又斜了斜,“他们都说喜欢我的美貌,你呢?喜欢我么?”
沐音垂眼看着挑着自己下巴的那只价值连城的血玉钗,手心紧了紧,垂了垂眼,“凤酒城中谁不爱凤酒,沐音也只是凡人,自认喜欢的。”
“哦?那你喜欢我什么?”
沐音忽而一笑,抬手夺过苏凤酒手里的血玉钗,插在了自己发冠上,“自是喜欢苏家主的有钱!”
万籁俱静,满座皆惊。
“好!说得好!”半晌,苏凤酒击掌鸣好,如玉的手指摸在了沐音的脸上,“他们所有人喜欢的都是我的脸,只有你喜欢的是我的钱,我要给你做媳妇儿!”
满座又惊!
随即,满院哀嚎:“苏家主,奴家喜欢的也是你的钱呀!”
苏凤酒轻笑出声,转身看着身后搽脂抹粉的小倌,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可是,你没有我喜欢的东西呀!”
小倌儿哀怨,“那凭什么沐音可以?”
苏凤酒手一抬,身后的侍女立马给她递上一盏白玉杯,她不慌不忙地轻啜了一口,这才抬眼,睥睨之姿,“酿最烈的酒,嫁最美的人!你说,凭什么?”
小倌儿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嘴,这举国上下,可还有比怡草院沐音更好看的小倌?
苏凤酒莲步轻移,凑近了沐音,将手中的白玉杯推到了他的唇边,呵气如兰,“沐音,你呢?觉得亏么?”
沐音垂眸,就着苏凤酒的手轻啜了一口杯中酒,“品最烈的酒,娶最富的人!你说,亏么?”
苏凤酒的唇角微微漾开,露了一个浅浅的酒窝,朝沐音伸出手,“从今往后,你便是苏家之主。”
沐音抬手反握住苏凤酒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苏凤酒的下巴,“你舍得?”
“有舍才有得。”
隔日,在满城的扼腕叹息中,沐音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八台大轿中的苏凤酒围着整个凤酒城绕了一圈。
从此,这沐音就成了凤酒城中众男子效仿的榜样,毕竟,赢娶白富美……哦不……首富,走向人生巅峰,不是每个小倌都有这样的本事的!
2
洞房花烛夜,沐音大醉,苏凤酒的红盖头一直未揭,独坐到翌日晨光熹微,这才缓缓叹了一口气,自行揭了红盖头,偏头看向床边睡得正酣的人,摸了摸右脸,轻声道:“那年,我说要嫁给你,可曾还记得?”
正在酣睡的人睫毛动了动,微凉的手指就抚在了他的眉间,“我如今这般模样,想来你也不记得了。母亲说世间男子皆是薄情寡义,诅咒我这模样无人会欢喜……”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凤酒又收回了手指,片刻才继续轻声自语道:“你不爱我的人没关系,爱我的钱也行。”
最怕的不是他要她有的,而是她有的他不要。
如是想,苏凤酒又豁然开朗,轻声唤了丫鬟伺候她洗漱,用脂粉将一夜无眠的疲惫遮了个干净这才去了大厅。床上酣睡的男子骤然睁开双眼,抬手覆在眉目上,神色难辨。
外人只道她苏凤酒有酿酒妙方,因而挣钱累财比他人容易几分,殊不知她日日在鸡鸣时分就要听苏家二十八个掌柜禀告生意上的事情,在子夜时分还在烛光下细细对账。
“家主,近来几处酒庄都有人来打听苏家酿酒秘方,昨夜就有人趁着府上热闹,溜进了酿酒坊,还好守卫警醒,未曾进入到酿酒坊的最里间……”
苏凤酒慵懒地歪坐在大厅主位上,揉了揉泛疼的额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下边管事的话,眼一垂,余光就扫到了大厅门口的沐音,瞬间提起了几分精神,朝下边的管家摆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说着就欲起身。
“家主可是还把我当外人,这苏府大事我参与不得?”
沐音仍旧穿着昨日的大红喜袍,衬得那如玉的容颜更添几分艳丽,此时斜斜倚在门框上,神色间描着几分慵懒,仅这姿态就让大厅的人看得直愣。
苏凤酒愣了片刻便笑出了声,“夫君说的是什么话,我人都是夫君的,还同你计较这些?不过是这刚大婚,就让你来管这些杂事,怕累着你罢了。”
沐音听着这话似乎十分受用,唇角勾着三分笑意走了进去,规矩地朝大厅的管家问了一声好,这才走到苏凤酒身旁,“既是如此,那我更应替家主分担了。”
说着,沐音的脸上染了几分羞赧,“家主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可不怕我也怕你累着?”
这嗔怨的口吻十足十地情真意切,即使是苏凤酒,也招架不住,当即红了脸,稍稍愣神间,身旁的人已敛了神色,抬手就让下方的继续刚刚禀告未完待续的事情。
苏凤酒看着沐音垂手而立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也减了几分,虽早就有预料,这个男子娶她不过是为了她的钱,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沐音就这样入主苏家,不到半月,苏家的二十八个掌柜就自发地将沐音当了家主,大事基本上都是先去过问沐音。
“小姐,姑爷来路不明,如今苏家大权几乎都落到了他手上,万一……”
苏府老管家眼瞧着苏凤酒真当起了甩手掌柜,趁着沐音外出赶紧提醒了苏凤酒一句。
苏凤酒静默片刻,这才皱了皱眉,“我信他。”
“可是……”
“沐音是我的夫君,他娶我那日,我就同他承诺了家主之位。管家,你也该改改称呼了。”
老管家重重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再说什么。
苏凤酒看着老管家佝偻着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笔。旁人不知,他是她年少时的臆想,所以明知是错,她仍旧执迷不悟。
3
苏家大权落入沐音手上后,苏凤酒的月钱也要一一从沐音那里过账,自是不能再像往怡草院那样烧钱的地方去一掷千金了。
这怡草院的一众公子哥万分不愿,集体闭门谢客,急得怡草院的老鸨赶紧抱怨了对面怡花院的花老鸨。
“老姐姐呀,我可被你害惨咯,你当初将沐音往我这里一送,如今拐走了我院里那些崽子们的大主顾,一个个都要卷铺盖走了,我这生意还如何做哟?”
这怡花院的花老鸨虽拉得一手好皮条,心却是善的,当日在路边遇到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沐音,便命院里的看护将他捡了回去,好药养着,倒也捡回了一条命。
养好了病后的沐音唇红齿白的,生得那叫一个天人之姿,怡花院的老鸨瞧着这模样万分可惜,要是个姑娘得为她怡花院带来多少银子啊!
想着沐音这样一张好脸不能浪费了,心里一合计,高价将沐音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姐妹——怡草院的老鸨。
花老鸨生怕沐音不乐意,为此,准备了好一番说辞,哪知,她刚一开口:“沐音啊,这怡草院听着虽不大雅,但也算得上这凤城首富苏凤酒的后宫,里边的小倌都是干干……”
沐音脸一红,“实不相瞒,沐音来这凤酒城,就是为了这苏家主来,还望妈妈为我引荐到这怡草院……”
思及往事,花老鸨虎躯一震,自己训了不少姑娘,但豁出一身的本事也没能将自己院里的姑娘教出一个攀上金主的厉害角色,哪像这个半路捡的小子,如今不仅攀上金主,怎么还能把这金主给制得服服帖帖的呢?
这样的本事,一定得学,但也得提醒小倌儿不能太蹬鼻子上脸得罪金主。
隔日,花老鸨就将沐音约到了茶馆。沐音在听完花老鸨一番委婉劝诫他不能独占苏家主恩宠的话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良久才轻抿一口茶,“她就那般好?”
花老鸨终年拉皮条的谄媚脸难得带了几分认真,“苏家主未来这凤酒城时,这座破落的边境之城哪有今日这般繁华?
凤酒凤酒,正是有了苏家主,带来了酿酒秘方,这梧城百姓才能过上如今富余的日子,昔日的荒城才成了如今这般繁华的凤酒城。”
沐音缓缓放下酒盏,垂眼说了一句,“当真是好本事。”也不知是夸还是讽。
“不瞒公子,苏家主未嫁给你之前,多少公子哥都愿意娶她,甚至不介意一妻多夫。苏家主也是一个妙人儿,上门说亲的人拒不过来后,索性就让人在这城中开了一座怡草院。
她时常会去坐坐,对长得好看的小倌出手也阔绰,久而久之,这城中长得好看的男子都会自愿上怡草院……”
“妈妈这意思是觉得苏家主嫁给我亏了?”
花老鸨想说这是自然,但转念想起苏凤酒那张右脸上盛开着的那朵绯色莲花,又摇了摇头,“苏家主与公子各有所长,想来也是不亏的。”
哎,果然还是得看脸。花老鸨如是想,不禁悲从中来,想来也是自家院里的姑娘长得不够美。
离开时,沐音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花老鸨,“这世间的情意就如这般,怡草院的公子哥贪慕苏凤酒的钱,苏凤酒钦羡他们的容颜。而我,不过是皮相比他们更好点罢了。”
沐音攥紧了衣袖,那里贴着一封密信,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苏凤酒不亏,我也不亏。”
4
四月初,沐音要去南巫国买一批药材来入酒,临行前,苏凤酒给了他一个香囊,小心地给他挂在腰间,细细叮嘱:“南边多病虫,夫君定要当心。”
沐音看着她,掂着香囊,兀自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苏凤酒不想他会突然这么问,以为他是戏弄自个儿,又羞又恼间,气呼呼道:“自是喜欢夫君长得好看!”
背过身,沐音眼里隐匿的一丝亮光骤然暗了下来,手中的香囊几番捏得变形,原本踟蹰摇摆的心意也终是定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带着商队去了南边。
五月初,沐音终于从南边远道而归,带了不少南边的奇珍异宝,尤以送给苏凤酒的那只血玉镯为奇。
这只血玉镯通体血红中偏有一股细细的绿流,这股绿流还会缓缓流动,就像一只活的虫子在蠕动般。
苏凤酒看到这血玉镯时,手攥得死紧,但仍旧扬起脸,“夫君怎想着送我这血玉镯?”
沐音难得眉眼情深地回了话,“当日你与我因一只血玉钗定情,我总想着也送你一件定情的物什,之前一直未找到心仪的,这次可算找到了与你赠我的血玉钗相配的了。”
沐音如是说,手径直拉上了苏凤酒的,欲给她戴上镯子,见苏凤酒有些抗拒,似有些怨念,“可是不喜欢?”
苏凤酒扯出一抹笑,“夫君送的东西我如何能不喜欢,只是我不喜欢手上佩戴这些物什,我将它收好就是……”
沐音神色冷了几分,退后一步,挣开了苏凤酒欲拿镯子的手,语气沉了沉,“我常年奔波在外,以为你同我一样,会时时戴着你送我的信物,就如同你在我身边一样。”
苏凤酒垂眼,脸上神情莫名,“哦,是吗?”
沐音冷哼一声挑着眉不作答,苏凤酒低头,神色难辨,思忖了半晌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仰头看着他,缓缓道:“夫君,你可知这血玉镯有何用?”
沐音神色一僵,须臾又装得若无其事,“能有什么用,不过是好看些。”
“这不过是其一,这血玉镯是南方巫国至宝,常年带着可解体内万毒,你可舍得?”
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你是我夫人,理当给你最好的,如何不舍?”
夫人?
成亲半年,这是苏凤酒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这个词。尽管他刚刚的神态全落入了她眼底,她仍旧想,她这么好,总会让他有些动心的,不管多久都没关系,反正这一辈子还长!
“既是如此,那劳烦夫君了!”
沐音看着摊在自己面前如玉的手,视线上移,看着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心中一颤……最终他也只是别过眼,将镯子套进了苏凤酒的手腕。
随着镯子缚到了腕上,苏凤酒的笑意也缓缓腐朽开来。
血玉镯确实能解万毒,但那是无绿流的血玉镯。恰好相反,苏凤酒手中的血玉镯是蛊,血玉镯中的绿流就是蛊虫,绿蛊一醒便会吸食宿主的血液,直至血玉镯中的绿流消失不见。
绿蛊轻易不会醒,但苏凤酒不同。苏家世代酿酒,世间万种酒曲气息传承到了骨子里,唤醒这绿蛊,再没有比苏家人更合适的了。
5
苏家酒坊民众闹事那天,沐音正好送一批货北上,去邻国。
凤酒城在大离边境,邻国便是虞国。这些年来,随着凤酒城的繁荣,大离和大虞又开始通商了。
那日,天有些阴沉,苏凤酒自打戴带上血玉镯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尤其是阴天里就分外嗜睡。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只感觉一个温软的东西碰在了她额间,想睁眼醒来时,身旁的人又轻轻安抚她。
“等我回来。”
那四字如梦如幻,苏凤酒一直未曾弄明白,这四字是她臆想还是那人真有说过。
很快,她也无心在意这件小事。上酒坊闹事的民众越来越多,卖出的一批新酿的酒在不到一天时间内就毒死了十来人。
苏凤酒久不管苏府生意上的事,急急让人通知沐音,却被告知沐音自昨日带着商队离开后就突然失去了音信。
苏凤酒只好打起精神,一面自己带酒师去验酒,一面命管家去先安抚住闹事的民众。
新酿的一批酒还有大半存在酒坊,酒师一测,就神色难看起来,“夫人,酿这批酒的水有问题。”
苏凤酒当即大怒,“将这批酒的酿酒师带过来,我苏家酿的酒无一不是从苏家自己的水井中取水,如何……咳咳……会有问题?”
怒火攻心,苏凤酒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旁边的侍女赶紧给她顺了顺气,“夫人……”
苏凤酒推开侍女,随手从一坛装好的酒中用手指蘸了些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果真,这酒的味道不对。
“快去,通知所有酒庄的掌柜,将卖出的酒全部高价收回……”
“小姐,库房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匆匆赶来的老管家哭着打断了苏凤酒的话,苏凤酒身子发软,还好身边的侍女扶得及时,颤着唇问道:“你……你说什么?”
老管家不言,倒是刚刚出去找寻酿酒师的守卫说道:“夫人,酿造这一批酒的酒师也消失了。”
众人无言。良久,酒坊的管事才轻声说道:“这批新酒的酿酒师是老爷介绍来的……”
“哈哈哈哈……曲沐音,你果真不曾骗我……”
沉默良久,苏凤酒突然大笑出声,随即摇摇晃晃起身,站得笔直,神情冷然,“管家,随我回府,将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准备好。”
凤酒城中的苏家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苏凤酒呆滞地看着疯狂的民众将苏家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最后民众将目光投向她时,她已经无力起身……
管家挤进疯狂的人群时,看到的就是苏凤酒死死地捂住肚子蜷缩在地面的模样,狼狈又凄惨,那一瞬间,他老泪纵横,“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管家一把将苏凤酒拥入了怀里,带着哭腔劝道。
苏凤酒捂着肚子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可小腹处的坠感却越来越强烈,她呻吟一声,又轻声道:“管家,你一直不肯改口,是不是从头到尾你就知道他不会是我苏家的人……”
“那人周身的气质就是世家才能出来的,如何会是怡草院那种地方有的呀?”
“自打我十三岁见过他,我就念着他,不惜忤逆母亲,封了这容貌,费尽心机把这座荒城变成今日的凤酒城,如此,难道他都不会动心一点么?”
老管家随手抹了一把泪,他的小姐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捧在手心长大,永远都是明媚动人的模样,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小姐,你……”直到将苏凤酒从人群中带出安置到后院,老管家才看到了她襦裙上的血,触目惊心,下意识地喊一旁的家丁,“快去叫郎中……”
苏凤酒抬手制止,露出被她小心藏在衣袖内上的血玉镯中的绿蛊颜色已经很淡了,“这个孩子本就留不住,就让他这样走罢!”
6
苏凤酒再见沐音时,是在虞国的御史府里。
见到沐音时,苏凤酒甚至笑了笑,“好久不见,曲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