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庭彩今日起得格外早。
偌大一间花楼,不过只伶仃几个仆妇,懒散地做着些洗扫杂事,偶尔谈几句闲天,音也压得极低。
姑娘们是不见人影的。
花楼里的姑娘,都是些夜里出没的精怪,白日里没有客人,她们便窝在屋子里,很少出来走动。
连绵的阴雨,今日里竟难得地出了晴,日光照得整座楼都是暖洋洋的,连空气里湿潮的味道都淡了许多。
庭彩踏出房门,乍一见如此湛亮的日光,竟不由伸手挡了挡。
“烟柔昨儿是在哪间屋?”
她收回手,指尖轻轻捻在一起,不知道想些什么。
“东边的弄柳阁。”一个正在擦拭桌椅的婆子回头望了庭彩一眼,语气倒是温和,只眼神瞧见她艳丽轻薄的衣裳,多少带了点鄙夷。
掌事的是看重烟柔的,分给她的屋子,也算是个热乎地,曾出落过几个红牌。这不奇怪,烟柔的脸盘,不是顶顶的漂亮,却是凤眼桃腮,带出的那几分勾人媚气,是男人都爱极了的。
弄柳阁并不远,走了没几步路,也就到了。
门紧闭着,庭彩附耳听去,只听见几声低低的啜泣。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能哭出来就好,哭过了,也就认命。
昨夜里,她又做了那个梦。
像乍起的惊雷,砰的一声。漆红的柱子上,便溅满了红红白白。
嫣然赤裸的布满青紫的身子,滑到地上,堆作一团破布,只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怎么也合不上。
血滴滴答答,慢慢汇成一条细细的河流。即使用水冲洗干净,那股腥味,依旧弥漫在鼻尖。
庭彩醒过来,抹了一手的泪,就再也睡不着了。
嫣然去世,终是悬在她心里的一杆重秤,撇也撇不掉。
好在,烟柔并没有重蹈覆辙。
庭彩正兀自庆幸着,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你来这做什么?”烟柔哽咽着问,她只露出小半张脸,眼圈通红。
连姑娘都不叫了,庭彩想,未能赎身,烟柔终究还是生了怨恨。
“就是看看你。”她淡淡地说。
烟柔是个爱哭的,被亲爹卖进来时哭,挨饿时哭,受磋磨时哭,没人理她她也哭,两只眼睛,似乎总含着一泡泪。
昨晚上,是她第一次挂牌,破了身,定然是痛的,她肯定也哭得厉害。
可是有些时候,哭是没有用的。进了花楼,哭就只能是博取男人怜惜的手段,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没事。”烟柔擦擦眼,她决不能让别人看了她的笑话。
最害怕的,昨夜都已经经受过了。烟柔能感受到那男人的喘气声,粘稠而急促,他的手捆住她的脖子。
有一瞬间,烟柔想要报复男人。或者,咬断自己的舌头,一了百了。
可是她不敢。花楼里的手段,她过去曾经见识过,没有人想要再经受一次。她怕疼,怕死,怕生不如死,怕极了。
“我和掌事的说过了,这几天,准你好好休息。”庭彩瞥见她脖颈处的红痕,又叮嘱了一句。
她转过身,慢慢往回走,天光大亮,也该回去用早膳了。
……
庭彩与烟柔,主仆三年。
花楼里,每个红牌姑娘,院子里都会配上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
这样大的女孩,买进来最便宜。放进院子里用上个几年,到了差不多的年纪,相貌上过得去,就会被带出去挂牌子。
烟柔那年,才不过十一岁,瘦小干瘪的身子,蜡黄干瘦的一张脸,实在算不得好看。
掌事的眼睛毒,她经手了太多这般年岁的姑娘,知道这小女孩子长开之后,定然又是一番模样,磨了磨价钱,也就收下了。
那时候的庭彩,年岁正盛,虽然够不上头牌,也是楼里数得上名号的姑娘。
楼里的红牌姑娘不少,脾性也各有不同。
绛兰是出了名的火辣,有些客人也就是好她这一口,但是跟着伺候的丫头就比较惨,打骂是常有的事。
轻纷圆滑好钻营,对谁都是一张笑脸,背后如何就只能各自估量。
紫烟清高,她是官家女子出身,家里获了罪,自己也沦落风尘。因为她识些诗书,很得一些书生文人的追捧。
跟着这些姑娘,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学到的东西,结识的人物,都能让自己日后有所凭依,过得不那么凄惨。
毕竟,哪怕是做风尘女子,也有三五六等之分。
庭彩在这些姑娘里头,性子算是好的,想进去伺候的丫头自然也多。烟柔能跟在她后头,也是往嬷嬷那使了些银子,又央求讨好了许久,才有的造化。
进来之后,自然事事尽心,样样周到。
庭彩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的,五官虽未长开,但眼珠子乌黑透亮,灵动却不油滑,做事也勤快。
她还选了几件素净些的衣裳,请人改小了,送给烟柔穿。丫头们的衣服,虽然是新给的,但料子粗糙,年轻姑娘的肌肤又十分幼嫩,穿在身上,自然不会舒服。庭彩也是从丫头做过来的,因此,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尽力周全。
两个人你来我往,相处得也十分好。
只是庭彩从来没料想到,烟柔还存着想要让她帮忙赎身的心思。
赎身,对一个在烟花之地的女人,诱惑太大。没有谁是天生就想要做这一行的。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更何况,烟花女子,远比妾更加卑贱。烟花女子是一点朱唇万人尝,妾只需要伺候一个男人。
可花楼是什么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庭彩自己,也是受了许多苦楚,才勉强争得一席之地,这还是多亏了谢观的帮扶。
没想到,她唯一一次做了个好心人,就被烟柔惦记上了。
“庭彩姐姐,你就帮一帮我吧。”那是烟柔被掌事的看中要挂牌的前一天,她跪在庭彩面前,拼了命地央求着。
庭彩其时,正在为谢观缝一个荷包。谢观大小是个管事,平日里多少能得些赏钱。他生辰马上到了,庭彩送这个,他也能用得上。
她手上一惊,也没有绣下去的心思了。抬起头看着眼前哭得可怜的烟柔,只是问:“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姐姐借我些银子,我赎了身,日后定然会报答姐姐的。”
烟柔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她爹把她送进花楼的门,日后她想如同常人一样生活,已经千难万难。
她曾偶然听别人说过一嘴,庭彩当年,为伺候她的一个小丫头赎了身,轰动一时。
她小心翼翼地侍奉着,讨好着庭彩,就是希望等到她挂牌子的那一天,能够求求庭彩帮她一把。
庭彩倒没想到,看着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她却不可能如了烟柔的愿了。
什么地方,都有它的规则。庭彩当年做下那桩事,已经是越界,不过是掌事的看她正当红,为楼里招了不少客人,赏她个面子,轻轻盖过去了。谢观也提醒过她,万不能再有第二次。
庭彩拒绝了她。
烟柔跪地,痛哭,叩头,都没有用。她还想再挣扎,再恳求,掌事的却没有给烟柔这个机会,一壶合欢酒灌下去,她就被换好衣服送进了弄柳阁。
你对人百样好,只若有一桩使她不如意,原先那些好,便难作数了。
庭彩自然是能想见的,经了此遭,烟柔与她的那点情分,再回不到从前了。她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看见烟柔尚好,便尽够了,其他也无甚可说。
……
“您尝一尝这个。”烟柔挑了一个看着最新鲜的葡萄,递给唐老板。
庭彩再次见到烟柔,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她坐在唐老板的怀里,抹了胭脂,换了新衣,眼角含春,显出几分独属于女人的媚态。
唐老板,就是那日得了烟柔的男人。他不年轻了,已有三十多岁,但因为早年间学过武,走过镖,看着还很结实。
“用手可不行,要用嘴。”唐老板摸了一把烟柔光滑的脸蛋,略带调笑地说。
烟柔有点羞涩,把葡萄塞进男人的手里,转过身不说话了。唐老板得了趣,又凑过来闹她开心。
庭彩看着,心里颇感安慰。
女子一开始,最受不得折磨。看她如今的模样,应该还算好。
不枉费她求掌事的一场。
庭彩是楼里的老人了,其中关窍,自然都是知晓的。花楼最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有些客人,看着温和体面,关上门来,却是另一个模样。
有些姑娘,在伺候完这些客人之后,身上半分好肉都无,因此丧命的也不是没有。
唐老板虽然是风月熟客,但听说是个好的,没什么癖好,不折磨人,出手也大方。
她救不得烟柔,也只能在这些暗处使使力气。
“姐姐。”烟柔瞥见庭彩,轻轻唤了一声,再不复从前的亲热。
唐老板见了庭彩,葡萄也不吃了,有些呆愣地望着。
庭彩毕竟久经风月,一颦一笑,虽非刻意,对男人也是诱惑得很。烟柔见了,有些气恼,恨恨地掐了下唐老板的大腿。
“嗯。”庭彩应了一声,没有打扰,自顾离去了。
烟柔赎身已无可能,她自己能看开,以她的性子,在楼里迟早能出头。
其实,庭彩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女子,都想要赎身?
身在花楼,虽然要在男人之间辗转,但得钱也容易,且不必受苦受累。
女人在这世道,多艰难啊,能有一栖身之所,已是幸事。能吃饱穿暖,有人伺候,更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好日子。
至于贞洁,男人三妻四妾都无人指摘,女人多伺候几个男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总归,她也不想着嫁人。年少时未曾想过,如今年岁渐长,更是无从指望了。等哪一天,她觉得钱攒够了,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生活,也能过得很好。
她其实已经很少接客,毕竟年纪不比从前。花楼里最不缺鲜嫩的姑娘,她也不愿意与她们争风头,只偶尔招呼几个熟客。
今日,也不过是随意出来瞧瞧。新来的丫头不比烟柔伶俐,胆子也小,她总呆在屋子里,看那丫头也不自在。
如果天气好,她还可以出趟门,去看望红袖姐,她们也有日子没见面了。
……
炉子上煨着药,整个屋子弥漫着苦涩的气味。庭彩托住红袖的手,想要把温度传递给她。
“怎么这么凉?”
“没事。”红袖安慰地笑道,“病人都是这样的。”
“我已经让谢观去找他了,很快就能回来。”
庭彩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桌子边上。本想倒杯茶给红袖捂手,却发现茶壶里的水已经不冒一丝热气,也不知放了多久。
“王妈呢?她做什么去了,把你一个病人单独放在家里。”
她来的时候,就只见红袖,雇来的那个老妈妈不知到哪去了,还以为是临时出去买东西。如今看来,真是十成的不用心。
“她家里两个小孙孙呢,回去给他们做饭去了。”红袖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对小孩也就心软和些,因此对王妈倒也宽松,允许她时常回家去看看。
不过眼下她顾不上解释,只是微微起身望着庭彩,眼里满是盼望,“谢观去找他,能找到吗?”
“他那人,做事靠谱的,你放宽心。病好了,才能把轩哥儿接到身边来呀!”庭彩劝道。
“好,我一定好好养病。”红袖喃喃着。
“我的轩哥儿,他晚上都要我哄着才能睡着的,这些天他不在我身边,我总是怕他吃不好,睡不好,又怕他哭闹,怕他遭人克扣,我心焦啊!”她拍着自己的胸口,突然又咳出声来。
“红袖姐你别激动,轩哥儿会回来的。”庭彩忙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没事,没事。”
红袖摆摆手,这些天她总是咳嗽,已经习惯了。看起来惊天动地的,其实只是嗓子有点难受,并不碍事。
红袖病中嗜睡,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庭彩就扶她躺下了。王妈不在,庭彩只能自己去柴房捡了点柴火烧了壶水,等红袖醒了刚好能喝上。
她其实是说了谎的。谢观是出去找人了,但那人经商去的地方并不固定,找起来不仅颇费功夫,而且也不保证能找到人。
红袖姐的病,也是越来越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她越想,便越觉心烦。不小心柴火没弄好,一阵黑烟又冒出来,呛得半天才缓过来,又顾忌屋内人在睡觉,连咳嗽都得忍住。
……
红袖当年,也是红极一时。那个时候,庭彩还只是她屋里的小丫头。
她是真正温和的人,不像有的姑娘,对恩客温柔似水,转过脸来对下人就非打即骂,凶恶如夜叉出境。
她心疼庭彩的身世,对她很是照顾,两个人姐妹相称。只是后来,一位恩客为她赎了身,庭彩就转到了晚晚的房里。
等到再次相见,红袖已经是那位恩客的外室,被养在离花楼不远的一个小宅子里,还生下了儿子轩哥儿。
两个人身份有别,也不好常常见面。
后来有一日,红袖被恩客的正室发现。正室无子,趁着恩客出门行商,派人来抢夺走轩哥儿,还赶走了院子里的下人。
当时红袖本就重病在床,若不是庭彩正好过来探望,可能真的就要香消玉殒了。
轩哥儿是被带回了亲父家中,红袖一个外室,根本不能上门去要,只能等恩客回来。
庭彩也是无法,只能拜托谢观去寻。
她还记得,当初她曾经求过红袖不要走,那是她第一次请求一个人不要离开,但是红袖拒绝了。
红袖永远是温柔的,但她也是坚定的。
“许多男人都说喜欢我,只有他真正愿意为我赎身。”她眼里满是一种庭彩看不懂的情绪。
“我想要个孩子,庭彩,你知道的,我喜欢孩子,我这样的身子,这样的年岁,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还是走了,即使那个男人在庭彩看来又老又丑,根本一无是处。
“好好保重自己。”红绣临走时,最放不下的,也只有庭彩了。“遇上值得托付的男人,就和他离开,不要让花楼这样的地方,困住了一生。”
值得托付的男人,庭彩始终没能等到。
许多男人在她身上砸下大把银钱,其中也不是没有愿意为她赎身的。他们贪图庭彩的美貌,爱她的风情,但女人的年华,迟早会老去。生于色相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个时候,等待她的,就是被抛弃。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花楼,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不是没有动心过。
是一个呆呆傻傻的书生,被一群同窗诓骗来喝花酒。涂着厚重脂粉的姑娘们要来伺候他,他吓得直躲,倒像是个被恶霸调戏的可怜女子。
庭彩觉得有趣,要引他去自己的屋子。众人起哄,推着他进去。
他自然什么都没有做,背了一晚上的圣贤书。临走的时候,说了声:“多谢姑娘救我。”
第一次见到这样可爱的男子。
庭彩以为他不会再来了。这样的地方,哪里是他能够踏足的呢?怕被那些姑娘,吞得渣都不剩。
可他后来竟又来了几回,都选在白日。
照例什么都不做,庭彩在院子里绣花,他就坐在对面看诗集,或是点些茶点,边吃边寻着聊些闲天。
于是庭彩慢慢知道,他是家中独子,母亲对他期望极大。他若留在家中,日日便只能呆在书房里念书。
“你这里清净,我能松快点。”他说着,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是第一个,进院子来,什么都不做的男人。哦,除了谢观,他不做数。
书生很少会给赏钱,他带给庭彩的,多是些小东西,不值当什么,胜在心意。
有时候是他踏青时采下的一小束野花,逛庙会觉得有趣的小玩意,或是自己画的小像,还有一时兴起做的打油诗。
后来有一天,他就不来了。
“庭彩,母亲给我定了门亲事,人我已经见过,和你一样,使我觉得舒适。我以后,便不过来了,她会不高兴。”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庭彩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临走时说的话,清清淡淡的,略带点悲伤。
庭彩走过去,想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好像这样,就能在他心里,留下点烙印。
书生躲了过去,于是这一点点期望也没有剩下。
“你好好待她,花楼这样的地方,以后是不必再来了。”
庭彩想,那一定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以与他共度一生。
……
唐老板包了烟柔一个月。
一个月来,温柔备至,细心呵护,床第间更是缠绵多情,悉心教导。直到烟柔都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觉,她其实不是烟花女子,她只是伺候唐老板一个人而已。
她产生了一点野望,或许唐老板会一直包着她,甚至是为她赎身。就像当初,期待着庭彩能帮她那样。
很快这种野望就破碎了。
唐老板走了,他走的那天,很平淡地和烟柔打了招呼。
“烟儿,等我回来,就马上来看你。”他很是多情的样子。然后他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没几天,掌事的就安排烟柔给其他恩客。烟柔经了人事,如同受了雨露滋润的玫瑰,娇艳鲜美,招人得很。
那些人早就不满这样一个尤物被唐老板独占,拥着抢着要尝鲜。
仿佛是一场噩梦。
每天夜里,她与不同的躯体温存,那些人或温柔,或粗暴,或纠缠,或冷淡,她慢慢都不记得了,像个木偶,任人摆弄。
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她还能在伺候恩客的时候,哄着恩客给她买些东西,避过掌事的,偷偷藏下点钱。
唐老板又来过几次,有时候点了烟柔,有时候点的其他新鲜的姑娘。
一个晚上,唐老板对烟柔突然问了一句:“老江没没我厉害吧。”
烟柔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了。
有时候,烟柔会寻庭彩说说话。这楼里,她也只能和庭彩说一说话。
庭彩那里,倒是难得的清净,只一个小丫头,怯生生的,塞在角落里,一点不起眼。
小丫头穿着陈旧的灰扑扑的褂子,头发枯黄。她看着院子里聊天的两位姑娘,眸子里不免漏出点艳羡。
烟柔冷眼瞧着,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当初,是不是望着庭彩的时候,也存着这样的心思。
真好看呀,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美,穿这样好的衣服,戴这样精致的钗环。
她现在倒是都实现了,可是她恨不得永远留在还是小丫头的时候。
……
红袖的病,拖了许久,还是没能好起来。
大夫说是忧思过度,再加上早些年受了不少磋磨,身子一直不好,留了不少暗疾,如今都一并爆发出来了。
约莫是太孤单了,庭彩每次探望,都会被她拉着说许久的话。
她说起自己幼年走失,被拐卖进花楼,从此过上了身不由己的日子,简直受尽了苦楚。
又说那个恩客,嘴上说是喜欢她,不过是看她乖巧,养她在外头生儿子。
他养着不止一个女人,后几年她身子骨渐差,容貌衰败,他来她的院子里,也只是看看儿子。
她还说,她不后悔,因为她有了轩哥儿,轩哥儿是她所有的指望了。可是现在,轩哥儿也被抢走了。
每每一说至伤心处,她便哽咽落泪,埋进轩哥儿的小衣服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儿子的气息。
庭彩听着,也只能低声劝慰,别无他法。
“会好起来的。”庭彩握着她枯瘦的手臂,低声地安慰着她。
又过了一个多月,谢观回来了,人没有找到,自己瘦了一圈。
庭彩私下里给了厨房不少花用,让她们给谢观好好补一补。
她没有告诉红袖,怕她支撑不住。只是心里总是暗自琢磨着,这会不会是那恩客与妻子串通好的计策,就是为了把儿子养在自己膝下,而不是一直做一个外室子。
不过这一切,在那人回来之前,都无从明白了。
她记起那年,红袖离开花楼的那天,换了一身朴素不过的衣裳,不施脂粉,笑得却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来得真实。
花楼里的女子,自以为得到的幸福,不过水月镜花一场。
……
“给你。”
谢观抛过来一个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