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段誉和木婉清在悬崖上遇到了追来给徒弟报酬的南海鳄神,段誉心中怦怦乱跳,强自镇定,向那人瞧去,第一眼便见到他一个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对眼睛却是又圆又小,便如两颗豆子,然而小眼中光芒四射,向段誉脸上骨碌碌一转,段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但见他中等身材,上身粗壮,下肢瘦削,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根根似戟,却瞧不出年纪多大。身上一件黄袍子,长仅及膝,袍子是上等锦缎,甚是华贵,下身却穿着条粗布裤子,污秽褴褛,颜色难辨。十根手指又尖又长,宛如鸡爪。段誉初见时只觉此人相貌丑陋,但越看越觉他五官形相、身材四肢,甚而衣着打扮,尽皆不妥当到了极处。
南海鳄神有如下特征:一颗硕大的脑袋,一口尖利的白牙,一对放光的眼睛,一丛钢硬的胡子,一双尖长的利爪,相貌非常丑陋。上身粗壮而长,四肢瘦削而短,污秽不堪。
南海鳄神的武器是鳄尾鞭和鳄嘴剪。鳄嘴剪中一口森森白牙,便如狼牙棒上的尖刺相似。
南海鳄神姓岳,名苍龙。
其实南海鳄神的形象完全是按照一条扬子鳄来描述的。
扬子鳄性情凶残,貌相丑陋。四肢短粗,头部较大,颈部有鬣(类如野猪一样的硬鬃),下颌短,上颌长,当口闭合时,白森坚固的牙齿露在外面,令人望而生畏。扬子鳄眼睛在晚上的湖泊中发出闪闪红光,耀眼如天上璀璨的群星。
活脱就是一个南海鳄神。
扬子鳄一条长而粗的尾巴既是游泳的“舵”,又是捕食的工具和御敌的武器。它们捕食时擅长“以尾取物”,“用尾如象之用鼻,往往卷食人家所畜猪羊,亦喜食人。”正好比南海鳄神的两样兵器:鳄尾鞭和鳄嘴剪。
南海鳄神大名岳苍龙,苍龙是古代凶神,极其凶恶。老人家有诗“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说的就是降服凶神。南海鳄神绰号“凶神恶煞”,正合苍龙本意。
那么这是什么凶神呢?
《神异经》:西方有兽,状如虎而身大,虎毛长尺(张华注:言此兽毛皆如豪猪毛也),人面虎足,口有猪牙,尾有一丈八尺,名曰梼杌。食人。能斗不退。
此兽活脱就是一条蛟鳄(扬子鳄):所谓如豪猪一样的虎毛,便是鳄鱼脖子上的鬃鬣。至于长尾,虎爪,猪牙,食人,能斗不退,正是蛟鳄的本性。
梼杌(táowù),上古四凶之一。《左传·文公十八年》: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就是说这家伙听不进人话,是个花岗岩脑袋,非常嚣张,好勇斗狠,但是大道理还是明白的。这也符合南海鳄神的特征。别看南海鳄神平常是个混不吝,段延庆要跟慕容复合作篡夺大理国皇位,抓住段誉为人质,南海鳄神觉得不妥,为了救段誉,被段延庆杀了。
那么梼杌是个什么神呢?其实就是雷神。
《本草纲目》:電鳄,其声如鼓,夜鸣应更,谓之電鼓,俚人听之以占雨。
《九江府志》:電,鳞甲黑色,性嗜睡,能吐雾致雨。声如鼓,故取其皮以冒鼓。诗云,電鼓逄逄,欲雨则鸣。故里俗以電谶雨。
罗愿《尔雅翼》:诗云,電鼓逄逄。李斯亦云,树灵電之鼓。是周秦皆以電冒鼓也。
晋安《海物志》:電宵鸣如桴鼓,今江淮之间谓電鸣为電鼓。其声逄逄如鼓,又善夜鸣。
電鼓有两个意思,一是電皮所制之鼓,二是電鸣如鼓。这种善于鸣吼而且吼声如雷的特征,使得電鳄成为古代神话中的雷神。
《唐史国补》:雷州春夏多雷,无日无之。雷公秋冬则伏地中。人取而食之,其状类猪。雷公的肉能吃,长得像猪,秋冬季节潜入地下休眠,毫无疑问便是電鳄。
《山海经》:雷泽有雷神,龙身人头,鼓其腹则雷也。
《淮南子》:雷泽有神,龙身人头,鼓其腹而熙(通戏)。
《太平广记》:鳄鱼别号忽雷。忽雷就是呼隆隆的雷声。
终上,鳄神就是雷神。
雷神是凶神,即“凶恶之神”,所谓“雷霆之怒,菩萨之心。”大家进过庙就知道,绝大多数神仙都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只有为数不多的高级神仙比如玉帝老君王母观音如来等等才是慈眉善目。雷神担负着唤醒万物和震慑妖邪的重任,而且在春天工作量最大,所谓“正月必雷”“春雷震震”是也。我们过春节放爆竹,正是对春雷的人工模拟,同舞龙一样,都是在召唤雷神,期待天降甘霖。
梼杌在上古四凶中恰恰排行第三。《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舜把四凶流放到边疆,抵御魑魅。
最后说说魑魅是个什么鬼。
颜师古注:“魑,山神也。魅,老物精也。”意即魑魅是两个鬼,前者是山神,后者是老物成精。其实是一个东东,便是成精的老物当了山神。
那么这个山神又是什么“老物”呢?
魑通离。《说文解字》:离,山神,兽也。从禽,从厹从屮。
首先,离是走兽,不是飞禽,也不是蛇虫。
其次,离从禽,有飞禽的一些形貌特征。
其三,离从厹,段玉裁注:兽形,头足皆兽。就是说头和爪子都是走兽。这是对离之从兽的进一步解读。
其末,离从屮。段玉裁注:从屮,若巂字之首,像其冠耳。窃谓当从山。从山者,谓其为山神也。段玉裁此注谬之极矣。其实屮恰似飞禽展翅之形,是对离之从禽的进一步解读。段玉裁解释不了这个部首,自以为是改成从山,结果解释的牵强之极。明明不是山字好么。
通过如上描述,我想大家应该看出来离是啥玩意了。不错,正是如雷贯耳的蝙蝠。魑魅便是千年蝙蝠成精。魑魅生活在“四裔”之外的荒蛮之地,很少履足中土,这也跟蝙蝠的生活习性恰好吻合。
这也就能解释为啥梼杌等四凶可以抵御魑魅了:梼杌等四凶(四位凶神)都是雷神,他们是蝙蝠精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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