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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医师照顾患阿尔茨海默病妻子十年,他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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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博文是国际医学人类学和精神卫生领域的代表人物,也是美国国家医学院院士、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在哈佛大学任教逾四十年。年,他的妻子琼·克莱曼罹患阿尔茨海默症,也即俗称的“老年痴呆”。凯博文随即投入对妻子日渐艰辛的照护中去,经历了妻子的病情由初期发展至严重,最后在十年后去世的过程。

目前医学界对阿尔茨海默症的病因和病理学还所知甚少,迄今为止也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对于患者来说,家庭和社会照护网络实际扮演了最为重要的角色。患病的是病人的大脑,家属需要一起面对的,却是漫长的现实生活。照护漫长、疲惫、灰暗,常常使人感觉绝望,但也有着因为共同的努力而产生的平静闪光的时刻。它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同时却又充满意义,使得照护者与所爱之人的生命联结得更加紧密。奇怪的是,尽管这是一项如此艰巨的工作,来自医疗系统的支持却是少之又少。以下内容经出版社授权摘编自《照护:哈佛医师和阿尔茨海默病妻子的十年》,内容较原文有删减,小标题为摘编者所拟。

《照护:哈佛医师和阿尔茨海默病妻子的十年》,[美]凯博文著,姚灏译,潘天舒审校,中信出版集团年11月版

原作者

[美]凯博文

摘编

沈书枝

1

作为主要照护者的最后几年,是黑暗的时刻

每当我想起琼患病的最后那几年——不是说她患病的终末期,而是我作为她的主要照护者的最后那几年——的时候,浮现在我眼前的主要是四个字——“黑暗时刻”。在情况最坏的时候,我们几乎就是在“忍人所不能忍”。我曾经与许多家庭照护者交谈过,他们在亲人得了痴呆症,特别是早发型阿尔茨海默病的情况下,几乎每个人都曾经体验过我那种感觉。艰难总是开始于某些不起眼的事情——也许只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得到任何回报。接着,挑战会逐步升级为绝望与彻底的疲惫。当摆在我们面前的照护任务变得越来越繁重时,无望与无力的感觉又会扑面而来。每种疾痛体验都会有独属于它自己的、令人心碎的细节,但都面临着某种必然,那就是:随着痴呆症的发展,照护中的糟糕时刻会迅速累积,并最终达到某种程度。到那时,家庭照护者要是不曾接受过任何有关照护的训练,就会轻易被打垮。

在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那十个年头里,琼好多时候都会出现短暂性的激越状态[1]。而到了最后几年,那种激越状态会长期维持在某种相对较低的水平上,却不再消失了。平静与安宁的日子已经离我们远去。此外,琼的这种显著的焦虑情绪,就像背景噪声似的,有时甚至会演变成狂乱。而且这种不受控制的过度活跃状态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持续几分钟,而是会持续数个小时,有时甚至超过一天。在这种状态下,我们任何口头上的抚慰都无济于事。镇静剂的作用也很小,已经无法控制琼的症状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仿佛只有等待,等待那狂躁的热火烧尽。然后,琼会瘫倒在地板上,那时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这种分外可怕的状态结束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违拗症状[2](或者可能此前就已经存在了),其首发表现就是对抗。她不再像往常那样配合我们的照护工作,而是会抗拒任何人的帮助,有时甚至还会抗拒下床、抗拒冲澡、抗拒穿衣服。对于周围的人,她还会发表负面评论,这是她以往从未有过的表现。比如,医院老年神经精神科住院的时候,无法忍受她的几位病友,尤其是某几位吵吵闹闹、自以为是的病友。于是,琼对着他们吼道:你们这帮“粗鲁的”“叫人作呕”的家伙。后来,琼的这种违拗症状甚至开始针对护士、护工和医生。她会批评他们,拒绝他们的帮助,还反复辱骂他们。这与以前的琼实在是大相径庭,所以当我看到她这些行为的时候,内心惊讶万分。不管是谢拉、我,还是我们的家人,都无法控制琼的这种激越表现,也无法控制她的负面情绪以及攻击行为。

琼变得很容易大发脾气,时不时地就会与现实完全脱节。我们没有办法和她讲道理,也没有办法使她冷静下来。最糟糕的时候,她会陷入谵妄,拳打脚踢,大喊大叫,对任何人所做的或者所说的都毫无反应。和精神病性障碍患者的照护者一样,这是照顾痴呆症患者最需要去面对的问题之一。

凯博文与妻子琼·克莱曼,摄影:托本·埃斯克洛德

关于那些日子的回忆,此时正在我脑海中翻滚,它们凝固成了一系列充满冲突的痛苦时刻,久久不愿散去。有一次,我们去波士顿金融区见一位律师。这次会谈,气氛紧张,非常费神。熬到结束,我们乘坐办公大楼拥挤不堪的电梯准备下楼。在会谈的时候,我们讨论了一些在痴呆症病程中可能会出现的法律问题,比如家属的代理权与监护权问题,又比如是不是需要去找一位医疗代理人,还有我们的遗嘱问题。讨论的过程非常艰难,也让琼感到非常困惑,非常焦虑。当时,我们乘坐着电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帮年轻姑娘急不可耐地冲出去买午餐。琼一下子被挤远了,几乎摔倒在地。可那帮姑娘,谁也没有停下来,看看她是否安好,也没有谁向她道歉。琼被吓坏了,她呆坐原地,不肯起身,这就叫我很为难,因为我没法儿把她挪到安全的地方去。我感到怒不可遏,倒不是因为琼,而是因为那帮冷漠无情的年轻员工。一个残疾人被她们撞倒在地,可她们却当啥也没看到。

还有一次,为了庆祝琼的生日,我们去波士顿的一家高档餐厅用餐,同去的还有我的母亲、弟弟和弟媳。能去外面吃晚饭,这感觉很好。但当我们落座时,琼却猛地跳了起来,开始对我大喊大叫,显得非常生气。她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什么问题也没有,不需要我帮她坐到椅子上去。几分钟以后,她又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喊叫,因为她发现我们没给她点红酒。可实际上,这是医生的要求,她在用药,这期间是不能饮酒的。只是这次不像第一次,她的喊叫没有停止。即便我后来退了一步,给她要了一杯鸡尾酒,她依旧没有停止吼叫,终于引起了骚乱,吵到了店里的每一个人。在那之前,我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因此我知道这种事情到了最后总会升级。琼可能会陷入疯狂,进而完全失控。当时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立即带她回家,因为感觉餐厅里的压力对她来说可能太大了。但最后我还是让她留了下来,因为我真的好想让她参加这样的家庭聚会啊。

这顿晚餐,进行得并不顺利。它本该是庆生晚宴,结果却更像是一场灾难的序幕,充满了紧张的气氛。每隔几分钟,琼就会发一次脾气。在吃完甜点后,我们准备起身离开。我给琼套上外套,然后牵着她离开餐厅,却遭到了她的竭力反抗。当我们走到门口时,她依旧在使劲叱责我。我们准备去开车,她却不愿牵住我的手。于是,我只好也冲进熙熙攘攘的车流,以防她被过往的车辆撞到。在我们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扬言要跳出车门,结束这一切。等我们终于回到家,她已经变得相当狂躁,相当激动了。她撞翻了一张小桌子,把墙上的装裱画和其他东西统统扔到地板上。她已经完全失控了,我担心她会伤害到自己。同时,我也几乎无法再克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忍耐下去,而且我这么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肯换衣服,也不肯上床睡觉,最后径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我拿来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呆坐在椅子上,呆坐了好几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但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又一切如常了。对于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居然一无所知。“为什么我们会睡在客厅里?”她这么问我。

另一次发作,是在纽约。光是能去到那里,对于我们来说,就已经是小小的胜利了。坐飞机,我可不想冒这个险,还是决定自己开车过去。那次,我想带琼去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看威尔第的《唐·卡洛》,因为琼和我都很喜欢威尔第的这部剧,而且在琼生病以前看过好几次,所以就让我弟弟给我们买了两张很贵的票。但后来想想,我这个计划可能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在我们开车去纽约的那四个小时车程中,琼变得烦躁不安。当我在一个服务区停下准备给汽车加油的时候,琼说,她想去上厕所。我觉得她很难自己去上,但好在我找到了一位愿意陪着她去的老妇人。等回到车里后,琼开始变得坐立不安,非常暴躁。但当时,我还能够使她平静下来,并继续我们的旅程。我们的女儿安妮和我们待在一起,这让整个过程变得容易了许多。但在演出的时候,琼还是显得非常焦虑。第一幕刚开始,她就用平时说话的声音与我交谈,我们周围的人都朝着我们发出“嘘!”的声音,但她也完全无视。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想让她平静下来,并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希望她能安静一些,坚持到中场休息。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带她出去,但这会儿正是咏叹调和合唱的段落,我不知道这会儿出去的话,该如何做到不惊动大家。我知道她有多爱音乐,也知道这次来听歌剧对她来说有多么特别。但坐在我们前排的人已经开始低声抱怨,甚至有一个人快速转过了身,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然后愤怒地说道:“能不能让她静静!”

好在我们最后还是撑到了中场休息,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事故。那时,我已经是惊慌失措、汗流浃背了。但从琼的脸上,我分明可以看出,这次能来纽约听到威尔第如此壮丽的音乐,她有多么兴奋。我尽力跟身边那些埋怨我妻子痴呆的人做出解释,可得到的还是他们的讥笑。“老年痴呆!”他们笑着说,“带她离开这里,她不应该来这里。”他们的无礼与冷漠让我忍不住想叱骂他们,但心里还是很矛盾。他们确实无情,但他们说的并没错,我确实不应该带琼来这里,我沮丧地想着。我不应该让她来听歌剧的,也不应该让其他人在听歌剧的时候被打扰。但她的脸上,分明洋溢着那么灿烂的欢乐啊!世界上最美的歌声会在后面几幕如约而至,我多么希望她能听到。难道身处疾病痛苦之中的她就不可以享受这种欢乐了吗?最后,我们还是留了下来,不管怎样还是看完了这场无与伦比的演出。但在这整个过程中,我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了,我担心她随时会变得紧张,进而陷入崩溃。当大厅里掌声响起的时候,我看着琼,琼也看着我,她脸上绽放着微笑,眼睛里则含着泪水。她对我说:“这演出很棒,对吧!”解脱与喜悦交织在一起,还混杂着某种胜利的感觉。但万一要是……想到这里,我也朝她笑了笑,亲了亲她的脸颊,紧紧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冲破涌动的人流,带她走出了剧场。

注:

[1]激越状态(agitation)是一种精神症状,表现为明显的坐立不安和过多的肢体活动,并伴有焦虑,程度可由轻至重,持续时间可由短至长,严重时会表现出兴奋冲动、威胁、攻击、自伤等行为。

[2]违拗症状(negativity)是一种对他人的要求或指令表现出抵制或反抗的精神症状。

2

照护的核心:某种道义的互惠

有的时候,琼看起来好像很高兴,顶多会因为她自己脑海中虚构出来的某些对话,朝着谢拉(注:家庭看护的名字)或者我发些脾气。是的,她有时候会听到某些声音,要么来自我们过去见过的人,要么来自某些她病态的大脑凭空制造出来的神秘人物。然后她就会在自己脑子里和这些声音对话。每次她生气时,都会用手打向谢拉或者我。但只消十到十五分钟,她就又会转怒为喜,朝我们微笑,甚至忘了她刚刚打过我们的事实。一直以来,琼看起来好像都认得我们是谁,也认得我们的孩子们。然而,在住院前大约半年时间,她却时不时会认错,甚至认不出我们。有时我们发现不了她其实没认出我们,因为她只是表现得有些困惑,或者只是有些不确定。毋庸置疑,家里所有人对这个问题都会觉得苦恼,但这种苦恼终究远不及她出现激越症状和攻击行为的时候。在关于痴呆症的海量文献之中,人们已经谈论了许多失去私人记忆(包括那些关于至亲之人的记忆)的悲剧性,我也觉得这种情况确实是糟糕透顶。但对我来说,琼朝着我发脾气,或是表现出沮丧的情绪,要比她失去记忆更加麻烦,也更加难以对付。天哪,我们的处境得有多糟呢?面对这两种同样糟糕的情况,我现在居然要在其中挑出一个更好的。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日子算是过得比较顺利的。这些日子掩盖了琼已然很糟糕的病情,也延长了我的否认状态,我不想去面对转折点即将到来的现实。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段时间,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可以充分利用的学术假。我的中国朋友都劝我把琼带到上海去——我在那儿有一个合作研究项目已经搁置好长时间了,他们跟我说,上海会有许多朋友可以帮忙照顾她。而且,在上海能得到的照顾,可能对于琼和我来说,要比我们留在波士顿更好。当我在考虑这一选择的时候,荷兰的一些朋友也给我发来了邀请,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晚些时候去那里做杰出客座教授的机会。对于这两个机会,琼都感到很兴奋,但我却很担心,我们是否真的能成行。我能把她平平安安地带到那里,再顺顺利利地带回来吗?在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时候,生活在国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于是,我们征求了家人、朋友和医生的建议,最后决定出发,先飞到台北和香港,再飞往上海。短暂的台湾之行,将成为琼的一次告别,告别那些我们在年就认识了的朋友和同事;也将成为一次庆祝,庆祝我们所做的近四十年的中国研究。

在洛杉矶机场的商务舱休息室等待登机的时候,我去餐厅给我们要了两杯咖啡。但当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已是一团糟。我走开以后,琼很害怕,她不知道我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她自己在哪里。所以她站了起来,却撞上了玻璃茶几的锋利边缘,在她小腿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溅得到处都是。服务生帮我清理了琼的伤口,并做了包扎。我们总算是赶上了航班,可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在台北,在上海,我们还需要不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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