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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凡子虚上林赋的分篇及其学术意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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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相如《子虚赋》《上林赋》是汉代散体大赋的代表作品,也是中国文学史上影响深远的名篇。对于该赋的分篇问题,学术界尚存有争议。本文拟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

一、旧说析议

《子虚赋》之名最早见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司马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可见《子虚赋》是司马相如在梁孝王门下创作的,该赋专言诸侯之事。本传又云:

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引者按:即汉武帝)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上许,令尚书给笔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奏之天子,天子大说。

以下便全文载录《天子游猎赋》,始“楚使子虚使于齐”,迄“谨闻命矣”,凡字。《汉书·司马相如传》同。可见《天子游猎赋》是司马相如在汉武帝朝廷上创作的。该赋假设子虚、乌有、无是公(《文选》作“亡是公”)三人之问答,先言诸侯之猎,再言天子之猎,结尾归于节俭,寄寓讽谏之意。

降至南朝梁代,昭明太子萧统等人在编纂《文选》时,将《天子游猎赋》一分为二,从开头到“何为无以应哉”题为《子虚赋》,约字;从“亡是公听然而笑”到结尾题为《上林赋》,约字。由于《文选》的巨大影响,这一分法为古今学者所普遍认同。但是,萧统的分割是否妥当?《文选》之《子虚赋》与《史记》《汉书》所记载的《子虚赋》是否为同一篇作品?却引起了不少学者的思考与讨论,直到今天。论者大都认为萧统的分法是错误的,但立足点并不一致。约而言之,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认为《文选》之《子虚》《上林》实为一篇,其名当为《子虚赋》。宋人王观国《学林》卷七“古赋题”云:“司马相如《子虚赋》中,虽言上林之事,然首尾贯通一意,皆《子虚赋》也,未尝有《上林赋》。而昭明太子编《文选》乃析其半,自‘亡是公听然而笑’为始以为《上林赋》,误矣。……《子虚赋》始终一意,不可析其半以为《上林赋》,则意遂中绝,不可读矣。”王观国最早对萧统分篇提出质疑,目光独具,极有启发意义。清人严可均编纂《全汉文》时,便将《天子游猎赋》题为《子虚赋》,只是在“何为无以应哉”之下以小字注曰:“案,《文选》以此下为《上林赋》。”可视为对王观国观点的响应。今按:称《子虚》《上林》本为一篇,“首尾贯通一意”,不可分割,所言甚当。但将其定名为《子虚赋》,说“未尝有《上林赋》”,则未免有些武断。其实,《上林赋》之名早已有之,并非萧统杜撰。东汉张衡《东都赋》云:“相如壮《上林》之观,扬雄骋《羽猎》之辞”,此处将《上林》与《羽猎》对举,显然皆为篇名。又,东汉荀悦《汉纪》卷十《孝武皇帝纪》云:

相如作《子虚赋》,上得读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或对曰:“司马相如所作也。”上惊,乃召相如,复奏《上林赋》,拜为郎。《子虚》《上林》皆言苑囿之美,卒归之于节俭,因托以讽焉。

这段记载与《史记》《汉书》略同,但却将《天子游猎赋》称为《上林赋》,并且将《子虚》《上林》二赋合而论之。张衡、荀悦的论述证明,《上林赋》之名早在汉代就已经得到史学家和文学家的认可。

第二,认为原本《子虚赋》已佚,《文选》之《子虚》《上林》实为一篇,当正名为《天子游猎赋》。清人阎若璩《潜邱札记》卷六云:“真《子虚赋》久不传,《文选》所载乃《天子游猎赋》,昭明误分之而标名耳。”龚克昌先生光大此说,他从《史记》的记载、文学创作的规律、赋本身的结构、该赋创作的背景等方面加以论证,认定“《子虚赋》与《天子游猎赋》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写的不可混淆的两篇赋:一个是在梁孝王的门下写的,一个是在汉武帝的朝廷上写的”,“萧统的分法是不科学的”。这一观点在学术界影响巨大,颜昌新、吴蓉章、张峰屹、韩晖、余江、富世平、鲁红平等皆赞同此说。鲁红平认为,“将本来是一个整体的《天子游猎赋》分为两篇是不科学的”,主张恢复《史记》《汉书》里面的称呼——《天子游猎赋》。龚先生在其所撰《全汉赋评注》一书中,就直接将此赋题为《天子游猎赋》,而不使用《子虚》《上林》之名。今按:此说与《史记》的原始记载相合,因而极有说服力与可信度。不过,尽管《史记》本传载司马相如语“请为《天子游猎赋》”(《汉书》本传作“请为《天子游猎》之赋”),但自汉代以来,历代学者皆称此赋为《子虚》《上林赋》,几乎无人使用《天子游猎赋》之名。检核古代文献,除了征引《史记》《汉书》的记载之外,只有宋代刘昌诗《芦浦笔记》卷三“仁频”条、清代鲁琢《赋学正体》卷三等少数文献使用过《天子游猎赋》或者《游猎赋》之名。所以,将废弃两千余年的旧名重新启用,其合理性与可行性都是值得商榷的。

第三,认为《子虚》《上林》原本就是一篇赋,《史记》所载汉武帝读《子虚赋》而叹不同时,杨得意趁机推荐相如,相如又作《天子游猎赋》云云,皆出自相如所作赋序,是虚构的情节,不可信。清末吴至父(吴汝纶)曰:“《子虚》《上林》一篇耳。史曰‘空藉此三人为词’,则亦以为一篇矣。而又谓《子虚赋》乃游梁时作,及见天子,乃为《天子游猎赋》。疑皆相如自为赋序,设此寓言,非实事也。杨得意为狗监,及天子读赋,恨不同时,皆假设之词也。”近人高步瀛称“先生此说,可以解诸家之惑”,又加按语:“《史记·司马相如传》殆本相如《自叙》”,并征引《隋书·儒林传》《史通·序传篇》为证。曹道衡先生从之。今按:此说较为复杂,因为高步瀛与吴汝纶结论虽同,但出发点并不一致。吴氏认为天子“叹不同时”云云“疑皆相如自为赋序”,即司马相如写在《天子游猎赋》前面的“赋序”。自作赋序,一般认为始于扬雄为其《甘泉》《羽猎》《河东》《长杨》所作之序,介绍作赋之时间、背景、目的,无不真实可信。汉初未有赋序。吴汝纶着一“疑”字,说明他对相如自作赋序说并不肯定。其实,后代流行的各种版本的《子虚赋》《上林赋》之前都没有这段所谓的“赋序”;就连喜欢摘引史辞充作赋序的萧统在编录《子虚》《上林》时也没有引录这段文字。相如作赋序之说,纯属臆测。再看高步瀛说,此说涉及另一桩学术公案,即司马相如《自叙传》的问题。相如是否作过《自叙传》,《史记》《汉书》皆未记载,六朝人也不曾提及。唐代魏徵等《隋书·儒林传》引刘炫语曰:“通人司马相如、扬子云、马季长、郑康成等,皆自叙风徽,传芳来叶。”这是关于相如《自叙传》的最早记载。嗣后刘知几在《史通·序传篇》中云:

盖作者自叙,其流出于中古乎?案屈原《离骚经》,其首章上陈氏族,下列祖考,先述厥生,次显名字,自叙发迹,实基于此。降及司马相如,始以自叙为传,然其所叙者,但记自少及长立身行事而已。逮于祖先所出,则蔑尔无闻。至马迁又征三闾之故事,放文园之近作,模楷二家,勒成一卷。

倘若司马相如确实作过《自叙传》,司马迁在写作《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时必然会加以参考、利用,只要不是全篇抄录,似乎也不必像《汉书·扬雄传》那样注明“自序云尔”之类的话。但是,《史记》的创作原则是“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汉书·司马迁传赞》),成为历代史学家的楷模。倘若他发现司马相如《自叙传》中有虚构成分,必然会加以抛弃,不会采之入史。事实上,司马迁与司马相如皆生活于汉武帝时代,其父司马谈与司马相如曾经同在朝中任职,又有同宗之谊,因而对司马相如的立身行事了如指掌,当然不难发现《自叙传》中的任何不实之词,并且创作《司马相如列传》时,相如已殁,但另一当事人汉武帝尚在,作为大史学家的司马迁,绝对不会误记“天子叹赏”一类的重大事件;作为大文学家的司马迁,当然也不会对当代文坛巨匠的代表作的创作经过信口雌黄,人云亦云。所以,不管司马相如是否有《自叙传》,不管其《自叙传》是否有虚构成分,《史记》的记载都是严肃的,可靠的。其实,高步瀛误解了刘知几的论述,刘氏所谓“马迁又征三闾之故事,放(模仿)文园之近作”,是说司马迁仿效屈原《离骚》和司马相如《自叙传》的写作方法,创作了《史记·太史公自序》,勒成一卷,而不是说其《司马相如列传》取自相如《自叙传》。总之,《史记》中关于汉武帝读《子虚赋》而惊叹以及司马相如创作《天子游猎赋》的记载,皆为史家之笔,是真实可信的史料,而与司马相如“赋序”或《自叙传》无关。号称严谨的班固照录此传,曾无改夺,亦可证司马迁所记不误。

认为《子虚》《上林》本为一篇赋,一次性完成,司马相如精心设计,分两次进献给武帝。日本学者泷川资言在《史记会注考证》中说:“《子虚》《上林》原是一时作,合则一,分则二。而‘楚使子虚使于齐’,‘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赋名之所由设也。相如使乡人奏其上篇,以求召见耳,正是才人狡狯手段。”瑏瑥金国永先生激赏此说,以为“不仅《文选》分一赋为二赋之疑可冰释,且谓本传所言此赋为武帝所知的过程并非全是假设,似更合情理”。今按:泷川所论甚精,但“使乡人奏其上篇”说显然不合情理。今本《子虚赋》中天子的代言人亡是公虽然在场,却一言不发,如同哑人,岂不令汉武帝生疑?倘若如此,非但不能讨好武帝,反而会惹其恼怒;并且献赋奏赋并非狗监之职,随声附和、借机推荐才是他们的长项。所以,汉武帝读到的《子虚赋》并非杨得意所奏,其内容亦与今本《子虚赋》有所不同,我们姑且称之为原本《子虚赋》。

二、原本《子虚赋》与《天子游猎赋》创作探赜

原本《子虚赋》创作于梁孝王门下,时间大约在汉景帝中元五年(前)。阎若璩所谓“真《子虚赋》久不传”,余江所谓“《子虚赋》,佚”的说法都是正确的。不过,既然名为《子虚赋》,该赋必然也是以假设主客问答的方式结构全文,因系反映诸侯之事,所以人物只有两个——子虚使者、乌有先生,而没有天子的代言人“亡是公”。梁苑前辈作家枚乘所创作的汉赋名篇《七发》,亦是虚构出两名主人公——楚太子和吴客——来结构成文的(据有关考证,该赋作于吴王刘濞门下);与相如同时的蓼侯孔臧作有《谏格虎赋》,赋中主人公“亡诸大夫”与“下国之君”,亦为虚拟的人物。可见假设两名人物问答以组织成篇,乃是汉初诸侯王及其门客们创作辞赋的一种范式,他们为散体大赋的形成做出了历史性贡献。相如自言“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请为《天子游猎赋》”,不难推知《子虚赋》亦以游猎为题材,其重点应为楚王之猎。此外,赋末必定没有乌有先生斥责子虚的言论“是何言之过也”云云。今本《子虚赋》中,乌有先生的话极为严厉,斥责子虚的言论“章君恶,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也”,并且盛赞齐国海滨的游猎场巨大无比,“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乌有之言虽不多,但是气势凌人,足以长齐国志气,灭楚国威风。相如所在的梁国,在战国时属于楚地,如果赋中有此言论,梁王必定会认为是在影射自己,打击自己。史载相如为人圆滑,明哲保身,他不可能冒着杀头或者丢饭碗的风险,去揶揄自己的主人。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在原本《子虚赋》的结尾,乌有先生听了子虚之言,其言行像《上林赋》结尾那样:“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见教,谨闻命矣。’”这样恰好可以与开头子虚对齐王的言论相呼应。总之,《子虚赋》采用主客问答方式,对于楚王在云梦泽田猎的盛况进行铺陈、藻饰,文辞华丽,音韵铿锵,颇受汉武帝喜爱。《战国策·楚策》中有关于楚王猎于云梦的记载,所以当汉武帝读到《子虚赋》中关于楚王狩猎的精彩描述,便误以为是战国时楚国人的作品,惊叹:“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当然,司马相如并没有见过楚王之猎,而梁孝王“出入千乘万骑,东西驰猎,拟于天子”(《史记·梁孝王世家》)的奢侈、放纵生活,正是相如创作《子虚赋》的鲜活素材。

不难看出,原本《子虚赋》虽佚犹存,我们从《天子游猎赋》中仍可以看到它的影子。

《天子游猎赋》(即《文选》所录之《子虚赋》《上林赋》)创作于汉武帝朝廷,时间在建元六年(前)到元光元年(前)之间。刘跃进先生认为:“《史记》中所说的《子虚赋》,作于游梁时期,似为初稿;而《上林赋》(引者按:即《天子游猎赋》)则在此基础上加上天子游猎的场面,加工润色,遂成定稿。”富世平先生认为:“司马相如前年创作的‘子虚之赋’,就是现在《天子游猎赋》的前一部分的部分初稿,或者更具体地说,就是前一部分中子虚所对的那一部分。其内容主要描写了诸侯游猎之盛。”这些观点都是十分精辟的。追溯渊源,金人王若虚就已在《滹南集》卷三十四《文辨》中指出:“相如《上林赋》(即《天子游猎赋》)设子虚使者、乌有先生以相难答,至亡是公而意终,盖一赋耳。……岂相如赋《子虚》自有首尾,而其赋《上林》也,复合之为一邪?不然,迁、固亦失也。”今按:相如《天子游猎赋》前半部,显然是对原本《子虚赋》的改编。鲁红平先生认为,原本《子虚赋》中的人名和题材内容都被《天子游猎赋》所因袭,但这绝对不是原封不动的照搬,而是经过了“司马相如的修改、甚至于再创造才能完全融入重新设置的情节结构中,子虚言楚才能成为向天子之事过渡的一个铺垫,才能为新的思想主题服务,《天子游猎赋》也才会结合得那么紧,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此说颇有道理。其改动最明显者,乃是于“子虚过诧乌有先生”之下增加“亡是公存焉”5字(《史记》作“而无是公在焉”,是为6字),为后半部分亡是公出场埋下伏笔。此外,在子虚发言之后增加乌有先生责备子虚、夸耀齐王海滨之猎的言论,使楚、齐二国旗鼓相当,不分胜负,以便为下文亡是公盛赞天子之猎做好铺垫。

先秦两汉时期,不少作品没有篇名。余嘉锡《古书通例》卷一云:“古书多摘首句二字以题篇。”所言甚是。原本《子虚赋》以“楚使子虚使于齐”开篇,取其2字,故名《子虚赋》;《天子游猎赋》仍然以“楚使子虚使于齐”开篇,故仍可以名为《子虚赋》,姑且视为《子虚赋》扩充版;而该赋后半部分主要铺陈天子在上林苑的狩猎情况,篇幅约占全篇的三分之二,是该赋的主体内容,据此,则该赋亦可以称为《上林赋》。明代焦竑《笔乘》卷三曰:“相如游梁时,尝著《子虚赋》,为武帝所善。其著《天子游猎赋》,复借子虚三人之词,以明天子之意,故亦名《子虚赋》。赋中叙上林,故亦名《上林赋》,其实一也。”焦氏揭示了一段长期被人忽略的事实,发蒙解惑,令人惊叹!

亦有学者对此提出质疑。清人孙志祖《读书脞录》卷七曰:“此赋以子虚发端,实非《子虚赋》本文。《子虚赋》帝已读之矣,何庸复奏乎?”近人高步瀛亦云:“若别有《子虚赋》赋诸侯游猎,而《上林赋》前半仍赋诸侯游猎,不嫌相复乎?”其实在上古时期,文学作品在题材上的因袭与语句上的借鉴,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比如战国时宋玉作有《大言赋》(见《古文苑》卷二),西汉东方朔亦有《大言赋》(见《永乐大典》卷一二〇四三),内容、语句皆大致相同;宋玉撰有《登徒子好色赋》,司马相如又有《美人赋》,对美人的描写极为相似;屈原有《九章》,其《离骚》中有不少语句来自《九章》,甚至《离骚》内部亦有雷同的句子反复出现。以上种种,古人并不以重复为嫌。司马相如创作《天子游猎赋》时,前半部分来自原本《子虚赋》,在人物设置与个别语句上稍作调整,也就不足为怪了。其实,《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全文载录了相如的7篇作品,除了《天子游猎赋》《大人赋》《封禅文》之外,还有并没有引起汉武帝惊叹的《哀二世赋》《谏猎疏》《谕巴蜀檄》和《难蜀父老》,唯独不收《子虚赋》,这不能不令人生疑。其实,《子虚赋》不仅使人主惊叹,亦使司马相如一步登天,引起朝野震动,士人艳羡,它比相如其他任何作品都更符合“尤著于公卿”(《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的标准。唯一的解释是,《子虚赋》的主体内容已经融入了《天子游猎赋》中,不必重复编入。当然,《天子游猎赋》大肆铺陈天子在上林苑狩猎的场面,从气势上压倒齐、楚二国,旨在歌颂汉天子对诸侯王的征服,这与汉武帝加强中央集权、削弱诸侯王势力的政治主张一拍即合,堪称是“文学为政治服务”的典范,因而大受武帝赏识;而作为该赋之“草稿”的《子虚赋》,不仅语言上不够丰赡,内容上也与汉帝国的现实需要相脱节,因而很快便失传了。

三、《子虚》《上林》赋的分篇及其学术意义

《天子游猎赋》完成后,或称之为《子虚赋》,或称之为《上林赋》,或干脆名之为《上林子虚赋》《子虚上林赋》,指称十分混乱。追根溯源,这种现象是由相如本人引起的。《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汉武帝召见相如时,相如自言:“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据此,该赋当名为《天子游猎赋》。但下文又言:“天子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仙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未就,请具而奏之。’”细绎文意,这里的“《子虚》之事”与“《上林》之事”所指相同,都是《天子游猎赋》中的铺陈描写。可见,汉武帝与司马相如在谈及此赋时,称名都比较随便,或“子虚”,或“上林”,或“天子游猎”。这就是后人指称混乱的根源。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云:“《子虚》之事,《大人》赋说,靡丽多夸,然其指风谏,归于无为。”此处的“子虚”显然指《天子游猎赋》,因为《史记》并没有载录原本《子虚赋》,自然也无需在此评说;王充《论衡·书解篇》云:“司马长卿不预公卿之事,故能作《子虚》之赋。”此处的“子虚”当然也指《天子游猎赋》。但是,正如上文所言,东汉张衡《东京赋》与荀悦《汉纪》卷《孝武皇帝纪》,又都称此赋为《上林赋》。晋代文学家左思《咏史诗》八首其一云:“著论准《过秦》,作赋拟《子虚》。”此处《子虚》即指《天子游猎赋》,因为原本《子虚赋》早已不传;而左思《三都赋序》又云“相如赋《上林》,而引卢橘夏熟”,却称此赋为《上林赋》。晋代人晋灼撰有《子虚甘泉赋注》1卷(吴士鉴《补晋志》),其中“子虚”应该指《天子游猎赋》。晋人葛洪《西京杂记》卷二云:“司马相如为《上林子虚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如睡,焕然而兴,几百日而后成。”又称此赋为《上林子虚赋》,并且认为该赋是作者花费几百日的辛苦构思与锤炼琢磨,一次性完成的。至于《隋书·经籍志》所著录的“梁有郭璞注《子虚上林赋》一卷”,则又称此赋为《子虚上林赋》。此外,《文选》卷一班固《西都赋》“琳珉青荧”李善注:“郭璞《上林赋注》:‘珉,玉名也。’张揖《上林赋注》曰:‘珉,石次玉也。’”所引郭璞、张揖注,其实出自二人对《天子游猎赋》上半部分(即今本《子虚赋》)的注释,而引者称其为《上林赋注》,可见此处乃是以《上林赋》涵盖《天子游猎赋》的全部内容。这种指称混乱的局面,十分不利于读者对该赋的阅读和研究。

《文选》将《天子游猎赋》上半部分命名为《子虚赋》,下半部分命名为《上林赋》,结束了先唐时期对此赋指称混乱的局面,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天子游猎赋》是一篇完整的赋作,原原本本地载录于《史记》《汉书》之中,博学多闻的昭明太子萧统不会不知,也不可能不知。那么,萧统为什么还要将其一分为二,引起后人争论呢?笔者以为,原因或许有以下几点:其一,此赋篇帙过大,长达字,将其分为两部分,前篇《子虚赋》字,后篇《上林赋》字,更便于编者的编录。其二,从内容上看,此赋上半部分为子虚、乌有先生二人的争论,皆言诸侯之猎;后半部分为亡是公的言论,夸饰天子之猎,并寄寓讽谏之意。两部分皆有一定的独立性,将其分为上、下两篇,十分自然、妥帖。其三,《天子游猎赋》前半部分以楚王云梦之猎为重点,据其内容,似乎可以名为《诸侯游猎赋》或《云梦赋》;但是,由于汉武帝读《子虚赋》而惊叹,慧眼识人,发现了一位文学巨匠,成为中国历史上君臣相知相遇的楷模,《子虚赋》之名也因此而名扬天下,妇孺皆知。既然原本《子虚赋》早已不传,《天子游猎赋》的上半部分又以《子虚赋》为蓝本,情节、人物、语言皆大致相同,萧统取旧名以当之,以慰天下士人读书怀古之渴望,亦为情理中事。其四,汉魏学者大都将《天子游猎赋》称为《上林赋》,但此赋前半部分专言诸侯之猎,并未涉及上林,所以,无论是“上林赋”还是“天子游猎赋”之名,都不能涵盖该赋的全部内容。萧统将铺陈诸侯之猎的前半部分命名为《子虚赋》,将专言天子上林苑之猎的后半部分命名为《上林赋》,可以使赋名更准确地对应赋的内容。这样也就可以避免前人称《子虚》而兼指《上林》、称《上林》而兼指《子虚》的情况,使学者的研习更为方便,指称更为准确。

从某种程度上讲,《子虚》《上林赋》的分篇是一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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