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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连载往事不再入梦来六徐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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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你送我一个杯子吧

六点左右,会议结束,我收拾笔记本准备到宾馆休息片刻后再下楼吃饭,刚起身,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有一条信息显示出来,我看了看,是林发来的:“晚上等我一起吃饭,一个小时后,我到宾馆接你。”

看到这条信息,我高兴的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他到省城来了,原来他没有忘记他说的话。

那一刻,我就象个小女孩一样心花怒放,好久没有这样放松心情了,可能是远离了家,在外地的原因吧。

七点左右,我站在宾馆门口等待林,不一会儿,我便看到林的那辆黑色的本田车子。在收到信息后的一个小时内,我在宾馆将自己焕然一新,上身穿了一件蓝色的线衫,下面一条黑色的A字裙,我象一个等待约会的少女一样细致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等我上车后,林望着我笑道:“我今天开车真是神速,5点半下班才动的身,一个半小时便赶到了宾馆,看来连这车子都知道了我想见你的急切了。”

“是不是让你感到很意外?没想到吧?”他笑问道。

我望着他,笑而不语。

“后面还有惊喜在等着你呢!”林诡秘地一笑,开动了车子,很快车子便涌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西餐厅的店门口,一个服务生跑过来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林先生吗?”

林朝他点了点头,我们在他的引领下,来到了餐厅门口,餐厅店门紧闭着,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招牌。

我奇怪地望着林,他用手示意我跟着服务生进去。

推开一扇沉甸甸的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布置精巧的大厅,大厅面积大约三四百平米,园形构造,中间是一个圆形小舞池,靠墙四周摆放着别致的西餐桌,桌上玻璃器皿闪闪发光。紫色的窗幔,发亮的木质地板,华丽的水晶灯,柔和的钢琴曲飘荡大厅的每个角落,整个环境看起来优雅舒适。

“喜欢不?”林在我的身后轻轻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

我们被带到一张西餐桌前坐了下来,服务生依次将牛排、炸鸡、蔬菜沙拉、海鲜汤等端了过来,一一摆放在我们面前。

我环顾四周,大厅的其他西餐桌前空无一人,除了我和林外,只看到一两个服务生及一位坐在角落里弹琴的钢琴师,再想起门口挂着的暂停营业的招牌,我不由地向林惊呼道:“难道今晚你把这西餐厅整个地包了下来吗?”

林笑而不答。

“好贵吧,你真傻!”

林笑着招手叫服务生过来,指着我对他说:“麻烦你告诉这位女士,今晚这西餐厅的包场费是多少。”

服务生点了点头,向我说道:“这位先生已经付了1.8万元的专场费。”

“天哪!”我掩嘴大叹:“你何必要这样做!”

待服务生离去,林从随身带着的包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这里面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一个怀表,我把它送给你,如果你认为没有皮大衣实惠,你可以拒绝。”

“不,我很喜欢,无论你送什么东西我都喜欢。”我接过盒子,打开来,听到了清脆的滴答声,这是一个古董式的怀表,银色的表链,金色的表盘,做工精细小巧。

“我送给你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也是我最看重的,是我人生中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它们是用钱买不到的,虽然它们都有价可估,但在我的眼里它们是无价之宝。”他望着我的眼睛说。

“这个怀表是我家的祖传物品,小时候看见父亲把它揣在怀中,很羡慕,很喜欢,后来父亲去世后,母亲把它交给我,这个怀表便一直伴随着我,见证我考取重点高中,考上大学,参加工作。今天我把它送给你,是希望你把它放在你的怀里,把我放在你的心中。”

“这个怀表虽然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如果放到市面上去卖,估价也是七八万以上,曾有一位收藏家出价9万元想买走它,我都没有卖给他。”

“今天晚上当着你的面,我一一把这些价格算出来,原本我没有这么俗气的,但是你如果一定要用金钱来衡量我对你的爱,那我就这么俗气一回吧。”他笑着望着我说:“但是,筱晓,也仅这一次,下不为例。”

喝了一口汤,他又继续说道:“筱晓,我之所以爱你,选择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真情的人,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和我见识的她们不一样。”

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点了点头,说:“请原谅我误解了你,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想回赠你一样东西,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哈哈”他轻轻一笑:“我想要什么东西呢?等我想想。”

“其实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心而已。”他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说道:“要不,你送我一个杯子吧,杯子,一辈子,我想要你一辈子的承诺。”

这时,服务生送来一瓶开启好的香槟酒,林接了过去,给我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杯说:“原本吃西餐喝红酒更有滋味,但因为今天我开了车来,怕晚上要赶回去,所以要了酒精含量低的香槟酒。”

“你晚上还赶回去吗?”我有点失望地问道。

“你希望我留下来?”他眉毛一扬,笑问我。

我望着他,他双眼炯炯地回望我,眸中荡漾着温情和爱意,“嗯”,我朝他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明早再回去上班。”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担心起来,他不回去行吗?他怎么向他的新婚妻子解释?可又不愿意问他这个问题,我想,他性格比我稳重,考虑问题应该比我更周全吧。

我们在一起时,彼此都不愿意谈及双方的家庭,也不愿提及各自的他或她,交谈中都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免得让心里增添烦恼。

他端起酒杯,碰了下我面前的杯子说:“去年的今天,我们走到了一起,一晃一年就过去了,真希望年年的生日我们能在一起,年年有今宵,岁岁有今朝。”

此时,大厅里弹奏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曲终,停顿了片刻,一支熟悉的弦律飘浮过来,仔细一听,正是一个半月前我在林的婚礼上听的那首《难得有情人》。

林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说:“去年的今晚,我为你唱了一首《爱你一万年》,今天晚上,我请你跳支舞吧。”

我欣欣然将手交给他,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他带着我舞入舞台中央,开始我的脚步有点慌乱,但很快便和他合拍起来,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说道:“那天晚上,你在我的婚礼上和周勇跳舞,是不是有意气我?”

我摇了摇头,不愿意和他谈及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笑道:“筱晓,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一定会带够十个女孩子到你面前,说,来,认识下筱晓。如果你让我心痛了,我一定会加倍地偿还给你。”

说着说着,他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他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道:“筱晓,如果有一天你跟了别人,我是决不会原谅你的。”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地说道:“如果有一天连你都不理我了,那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感到很忧伤,一种莫名的难以说清的忧伤,我缓缓地对他说道:“等会儿,你去点一支曲子吧,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我想和你跳这支舞……”

二十六我渴望这个小生命

从西餐厅回到宾馆,已是晚上九点半左右,林停稳了车子,帮我解开安全带,我望着他,刚才的忧伤依旧没有散去,还混和了诸多复杂的情绪,有内疚,担心、害怕、抗拒、渴望,让我内心惶恐不安,无所适从,我有点犹豫地对他说道:“你……还是回去吧,毕竟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个有家庭的人了。”

他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那我送你上去吧。”

从电梯里出来,走廊上空无一人,每个房门都紧闭着,大家都休息了,我与林一前一后来到我住的房间,用房卡刷开了房门,我进了房门,转身望着他,满心惆怅,想与他告别,却有点不舍,他站在门外沉默着,怔怔地看着我,后径直走了进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后来,我常常会回想起那一刻,那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融合,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我,炙热的呼吸吹向我的颈窝,猛烈的动作似乎要将我嵌进他的灵魂深处,我在他的身下辗转呻吟着,一会儿堕入矛盾痛苦的深渊,一会儿又攀上甜蜜喜悦的顶峰,在痛苦与喜悦的极致中,有一瞬间,我竟心酸地想:他对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激情之后,我们静静地躺着,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他用指尖一圈一圈地在我的肚皮上划着圈,一阵阵的酥麻传来,我迷迷糊糊似要睡了。

“筱晓,有件喜事很想跟你分享。”他打破了沉默,轻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嗯。”我含糊地应着。

“我也快要有孩子了。”他的声音透着兴奋。

我的心不由得酸楚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民之间已经不再有床弟之欢了,我们相互赌气闹矛盾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于我,因为心中有着林,对林的依恋而导致肉体上对民的抵触和不情愿。

可是他们…..他……

我很久没有吭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我很高兴,筱晓,你不高兴吗?”他轻轻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言不由衷地说了句:“祝贺你啊,我为你们感到高兴。”

他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似乎没有听到我声音的不自然,继续说道:“我很想要一个儿子。”

“我渴望这个小生命,长得像我,体内流着我的血,延续着我的生命。”

“我带着他去郊游,去游泳,去爬山,看着他慢慢地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继承着我的精气神。”

我听到了手机响铃的声音,先是“嗡”“嗡”的振动声,继尔是吉他独奏曲《爱的罗曼史》的音乐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响得很执著。

是林的手机响了,有人打电话来了,林完全沉浸在对儿子的幻想中,似乎没有听见铃声。

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接电话。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起身下床,打开手机,边走边接“喂,老婆……”这是一个单独的标间,没有其他的房间可去,他只能走到窗台边去接电话。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他站在离我约三四米远的窗户边,手握着电话,眼睛望着楼下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神情却专注于电话中,虽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说话声仍然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

“晚上吃了什么……”

“又吐了啊,医院看看?”

“现在好点了不?……我这边的会议也快结束了,等会儿我赶回来。”

他挂了电话,走到床头,望着我,犹豫地说道:“筱晓,我……要赶回去了,她晚上吐得历害,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我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但嘴上仍然保持微笑,我对他说:“你去吧。”

他穿好衣服,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皮包准备出门,临走时,他弯下腰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来日方长…..”

我伸出胳膊勾住他的头,在他耳边问道:“你后悔不?”原本想说“搞得这么辛苦,你后悔不?”但一时匆促,便缩减成了一句:“你后悔不?”

他抚了抚我的脸,笑了笑,很肯定地说道:“不后悔。”然后望着我反问道:“你后悔不?”

我没有吭声,以沉默来回答他的那句问话。

他等了一会儿,有点失望,起身缓缓地走向门口,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间,“砰”的一声,门关了,屋子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的心象被什么东西撕了一下,又疼了起来,我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林森,我后悔。”

“林森,爱你好辛苦,好无奈,好累,好痛,又欲罢不能,所以后悔。”

那一晚,我在甜蜜与忧伤,痛苦与快乐的心绪中辗转难眠,直到凌晨快要来临,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下午,坐在候车室里,我接到了林的电话。

“喂”电话里他的声音低沉,听上去情绪不太好。

“上车了吗?”他轻声问道。

“还没有,在等车。”我机械地回答道。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

我握着话机,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道:“没有,你能赶过来跟我过生日,我很高兴。”

“那昨晚上我问你的话,怎么不回答呢?”

我没有吭声,站在候车大厅中,望着人来人往的人流,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后悔了,是吗?”他又轻轻问道。

我握着话机,沉默着,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又执拗地不想向他撒谎。

一个年轻女子右手拖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左手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臂,从我面前经过,走过之后,那女子返过头来好奇地向我望了一眼。

我转过身去,走到角落里,手握话机仍然沉默着。

“咳……筱晓,你说过要送我一个杯子的,我现在正盼望着呢。”他忽然换一个话题说道:“你不会小气得连一个杯子都舍不得送给我吧。”他轻笑了一声。

“杯子,一辈子,你答应我的。”他在电话里意味深长地强调道。

我抬头望了望候车室旁边的一个便民超市,点了点头说:“好,明天上班后送到你办公室里去。”

我选中的这个水晶玻璃杯,构造新颖,杯身呈“心”字形状,配着晶莹剔透的手柄,咖啡色的盖子,看起来比较独特。

下了火车,随着人流走到出站口,我看到了民和燕子,他们站在等候的人群中,燕子伸长脖子朝站口张望着,民不动声色地牵着她的手,若有所思。民首先看到了我,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低下头来跟燕子说了一声,燕子朝我这边望来,继尔兴高采烈地挣脱了爸爸的手,朝我飞奔了过来,那一瞬间,我竟感动的想流泪,我蹲下来,抱住了扑过来的燕子。

上了车,燕子开始叽叽哇哇地和我说个不停:“妈妈,昨天是你的生日吧,爸爸说今天晚上要替你补过生日。”

“他说带我们去喝羊汤,等会儿,我们不回家,直接去酒店。”

我惊讶地望着正在开车的民,他也意识到了我的眼光,有点不自然地说道:“去年……答应了燕子带她去喝羊汤的。”

燕子插嘴道:“是啊,去年妈妈生日时,爸爸就说带我们去喝羊汤,哎,就因为妈妈单位上加班,搞得我们没有去成,今天总算可以去了。”

我们一家三口来到了草原羊汤店,要了一个羊汤火锅,点了一些菜,好久没有象这样在外面吃饭了,燕子非常高兴,民的情绪也好转了许多,他居然独自一人喝了一瓶三两三的白酒。

吃过饭,已是晚上八点左右,燕子仍然处于兴奋之中,坐在车上又唱又跳,我笑着望着她,她的快乐感染了我,我的心情也高兴起来。

回到家,燕子不肯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睡,赖在我的床上不肯走,我由着她,边讲故事边哄着她入睡,大概太疲倦了,没过多久,她便躺在我的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我起身去书房拿一本书,民穿着睡衣正在书房上网,见我进去,问了一句:“燕子睡着了不?”我点了点头,拿了一本龙应台的《目送》返回卧室,半躺在床头看书。

过了一会儿,民走了进来,他抱起睡着的燕子。我对他说:“就让她在我这里睡吧,不要抱过去。”民没有理会我,抱着燕子径直去了隔壁的房间。

几分钟后,他再次进来,上了床,神情稍微不自然地在我的身边躺了下来,我有点不习惯地将身子朝里移了移。

我们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吭声,谁也不肯打破沉默,我依旧翻着书,民躺在我的身边,呼吸渐渐地变粗……

“早点睡吧。”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灯,将我拉入怀中,慢慢地亲吻我,手抻向睡衣扣子,一个一个地将扣子解开……

我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脑海里不时闪过昨晚上林那张吃紧流着汗的脸。昨天晚上,我在林的怀抱里沉迷,今天晚上却被民抱在怀中,这样的自己是我不能接受的,这是罪与恶的边缘,是灵魂与肉体不能合一的魔魇。随着民的越来越投入,我越来越感到一阵阵的羞愧和不安,这种羞愧和不安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抵触,我下意识地推开民,愧疚地对他说道:“对不起,我今天……来例假了。”边说边伸手拉开了床头灯。

民放开了我,一脸挫败地躺在我的身边,望着天花板没有做声。他是一个医生,平时很注重保健。结婚后,每个月的生理期,他都尽量不让我下冷水,衣服也是他洗,所以他对我的生理期了如指掌,我知道他明白这是我的一句推托之词。

躺了一会儿,他起身换衣服,穿好外出的衣服后,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车钥匙,打开了房门。

我犹豫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他头也没有抬,顶撞了我一句,便出了门,只留下我和女儿在家。

二十七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看着民气愤地走出家门,我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他心里赌着气,开车不会不安全吧?哎,今天晚上他有想和我和好的意思,可是我却是这样的不争气,又一次深深地刺伤了他。

我披了衣服下楼,来到了楼下的车库前,车库里空荡荡的,车子已经被民开走了。我拔打民的手机,手机是通的,但响了一会儿,通话被挂掉,再打过去时,手机中传来:“对不起,您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语音提示。

他会去哪里呢?

在不安和内疚中,我又是一夜无眠。

早上起床,民仍然没有回来,我叫醒了燕子,匆匆吃过早饭,带着她下楼,准备坐公交车送她去幼儿园。因为平时民上晚班或者急诊上晚班一夜未归的情况是常情,所以燕子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她慢吞吞地跟在我身后,向小区门口走去。

刚走到楼下车库旁边,民开着车子回来了,看见我们,他将车停了下来,燕子很自然地上了车,民交待她道:“宝贝,你坐车上稍等下爸爸,爸爸上楼拿下包。”

他下车上了楼,我也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家门。

他一脸的疲惫,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看来昨晚上他也没有睡好。

我担心地问道:“昨晚上你去了哪里?打你手机关了机。”

“你认为我会去哪里?一个男人要去的地方多的是。”他不耐烦地反问我道。

“你……你不会是去了那种地方了吧?”听他这么一说,我产生了联想和狐疑,不由得脱口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气愤地说道:“你不要把我想象的象你们一样的龌龊,我昨晚上只是去了我父母家里。”

“哦”我舒了一口气,后又不安地问道:“那么晚去爸妈家里,他们没问什么吧?爸妈年纪大,身体又不好,你没有让他们担心吧。”

“迟早有一天他们都要面对这件事的,你以为想瞒就能瞒得了吗?”他讥讽道。

“筱晓,你如果想离婚就开口,这样拖下去,你痛苦,我也很痛苦。”

“你去找律师写离婚协议书吧,我会签字的,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我们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拿起桌上的包,叹了一口气,打开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和民之间又重新陷入了僵局。

那晚之后,他对我的态度比以前更冷谈了,话更少了,似乎连顶撞都不愿意说了。

这样的夫妻生活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有时候我想干脆离婚算了,即使带着燕子孤独地度过一生,也比这样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形同陌路要好。

林偶尔会打电话过来,但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我的心情总是变得莫名的烦躁,说着说着言语就不和善,挂了电话后,又是那样的懊悔,悔自己让他不高兴了。好在他慢慢地习惯了我的反复无常,口是心非。

与民的冷战让我更加地想念着林,盼望着他的电话,盼望着他能找机会约我见面,可每次他打电话过来,我的情绪又不好,内心是一种复杂矛盾的心理,连我自己也难以解释其中的原因。

日子就这样在纠结中一天又一天地过去。

春夏交至,我的身体越来越觉得不舒服,人越来越疲惫乏力,有时甚至出现返酸恶心的症状,但睡眠却越来越好了,常常坐在床头看书,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对于身体出现的状况,一个已经做了母亲的我居然浑然不觉,看来那时我真的太大意了,直到有一天……

那天早上,刚吃完早饭,胃便感到特别的不舒适,当我趴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光之后,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我的例假,我差点忘了,我的倒假好象有二三个月没有光顾了。

我忐忑不安地去了市里一个偏远医院,一检查,果不然,我怀孕了,而且怀了已有二个足月之久。

拿着检查报告单,医院的候诊室里发呆,在和民分居半年多,在林已结婚四个月后,我居然怀孕了,而且怀了二个多月却不知,这真是一种罪孽,是命运对我所作所为的一个惩罚。

和我一起坐在候诊室等待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脸上洋溢着做母亲的荣耀,旁边站着一个满脸关切的男子,我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她,心中暗暗苦笑,我该怎么去跟民解释这件事?我又该怎样地去告诉林?

我手里捏着检查报告单,象一个被诊断出患有绝症的病人一样神思涣散地坐了老半天,这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你是黄医生的妻子吗?我是他的同事,我叫李浩。”

李浩是民所在科室的科主任,曾经听民提起过。我赶紧打起精神来:“您好,李主任,经常听他提起过您。”

“不好意思打搅你,是这样的,黄医生工作上碰到了一点小麻烦,我想跟你谈谈,你现在有空吗?如果方便的话,医院来一趟吧。”

我连忙说方便方便,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医院赶去。一路上,我胡乱猜测着,不知道民在工作上惹了什么样的麻烦,竟让科主任通知家属去,这还是自嫁给民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现在医患关系矛盾重重,民不会是惹上了医疗纠纷了吧?最近民的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情绪影响到了工作,在工作中出了什么医疗事故或者医疗差错呢?

到了民工作的外科,李主任正坐在办公室等我,见我进来,忙招呼我坐下。还未等他开口,我紧张地问他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出了医疗事故?”

李主任笑了笑:“你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黄医生跟一个病人闹了一点矛盾。”

他帮我倒了一杯水,端到我的面前说:“事情是这样的,最近黄医生床上收治了一位外伤病人,这个病人是因为家庭情感方面的原因被对方的老公打伤,诊断为多处软组织挫伤,脸上被缝了三针。今天刚好拆线,拆完线后,病人对黄医生抱怨说脸上的皮肤没有缝好,有疤痕,不美观,让他无脸见人。原本这样的话,我们医生可以不理会的,也不知黄医生今天怎么啦,当着病房其他病人的面顶了一句,说你做那种事的时候都不顾及脸面,这点点疤痕算什么!病人一听就火了,质问黄医生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当医生的?后来两人说着说着就拉扯上了,当然是病人先拉扯黄医生的,可黄医生竟没有忍住,打了病人一拳,这下病人更火了,将这事告到院部,说医生打病人,医院给个说法。”

李主任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说道:“原本我们当医生的,有一条职业道德就是保守病人秘密,即使知道病人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要保密的,可是黄医生非但不保密,还对病人冷嘲热讽,这就违背职业道德了,再加上出手打人,医院为难。”

“院部领导从中协调,病人要求黄医生当面跟他赔礼道歉,医院也责成黄医生向病人认错,医院和病人的要求跟黄医生说了,哎,你也知道黄医生脾气的,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犟,他说他不会跟那种不讲道德的人道歉的,可他不道歉,病人就不肯罢休。”

“把你找来,是想叫你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我们当医生的,又不是什么圣徒,只管治病救人,又不管修正人的道德标准,也不知道黄医生今天为什么要钻这个牛角尖。”李主任笑着摇了摇头。

还没有听完,我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我知道民为什么要跟这个病人闹矛盾,但是我又不好跟主任说什么。我清楚民的脾气,要他跟这个病人道歉,那犹如按着牛头喝水。

我想了想,对李主任说道:“要不这样吧,让我见见这个病人吧,做为家属,我代替老公跟这个病人道个歉,看看能化解掉不?”

李主任点了点头,说试试看吧,然后去病房叫病人了。

过了一会儿,李主任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进来,男子的脸上贴了一块豆腐块大小的纱布,他朝我望了一眼,继尔惊喜地叫了起来:“咦,筱晓,怎么是你?”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男人原来是高中的同学赵兵。我赶紧赔上笑脸:“真没有想到是你啊,好久没见,都认不出你来了。”

李主任在旁边舒了一口气,说:“你们是老同学啊,这下好了,你们有话好说。”

赵兵有点不好意思,他红着脸对我说:“原来是老同学的老公,算了,这事就过去了,我不计较了。不过,筱晓,你以后可要多跟你老公吹吹枕边风,多教育教育你的老公,改善服务态度。他这样对病人可不好,我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每次查房他都对我不冷不热的,问他的话也不理睬,今天居然还冷嘲热讽,难道他平时就这样对待病人吗?都说医者父母心……”

“那是,那是,回去我会转达你的意思,他不好意思跟你道歉,我这个做老婆的就代替他跟你道个歉,你就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了。”我心诚实意地对他说道。

送走了赵兵,李主任留我坐了一会儿,和我说了一下民的工作情况。他说最近民的工作状态不太好,情绪很低落,他其实不是这种服务态度,平时对病人态度很好的,并且经常受到病人的表扬,今天竟然出现这种事情,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我担心他的这种精神状态,所以批了他半个月的公休假,已经帮他办好了休假手续。”他停了停,语重深长地说道:“你们一家人出去散散心,夫妻之间或者家庭上有什么矛盾趁这次休假好好地解决吧,不要因为家庭上的事而影响工作。”

二十八如果我离婚了,你会离婚吗?

下班回到家,民已经将燕子从幼儿园接了回来,还未打开门,站在门口便听到燕子跟她爸爸兴奋的说话声。见我进来后,燕子更是高兴的说话都结巴了:“妈妈,妈妈,爸爸说……说要带我去旅游。”

“是吗,那太好了。”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去吗?爸爸叫我问下你去不去。”燕子扬着小脸问我。

想到我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罪孽没有解决掉,我摸了摸燕子的头,苦笑道:“妈妈要上班,不能请假。”

民在燕子的卧室里收拾东西,床上摆了几件他和燕子换洗的衣物,地板上摊了一个行李箱,民蹲在箱子面前,将床上的衣物一一放进箱子里,他做的很仔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去了厨房做饭,医院跟病人道歉的事情,他不跟我说,我便装着不知道。

吃饭时,我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带燕子去哪里旅游呢?”‘

碍于燕子在场,民不好不搭理我,他机械地回应:“青岛。”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晚上。”

第二天傍晚,我送他们父女俩到火车站,燕子拉着我的手,眼巴巴地望着我说:“要是妈妈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我的鼻子有点酸,为了不让她看出来,我装出一个笑脸安慰她道:“等明年吧,明年暑假,我和爸爸带你去北京爬长城。”

民提着行李箱,站在燕子旁边一声不吭,听到我的话,他朝我望了一眼,那一眼里似乎有一丝喜出望外闪过。

平时我不太喜欢去火车站送人,每次看到火车载着熟悉的人离去,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失落,更何况今天晚上送的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两个亲人,所以,未等火车来,我便早早地向他们父女俩招手告别。

出了候车室,走到站前广场,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们父女俩,透过候车室的落地窗,我看见民正站在窗前,专注地朝我这边望来,见我回头,他赶紧转过身去,牵着燕子匆匆走入人群中。

此时,街道上逐渐热闹了起来,夜幕下,华灯初升,霓虹闪烁,三三两两的人群漫步在街道上,一边散步,一边逛街。我沿着街道禹禹而行,心不在焉地边走边想心事。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仔细一看,正是林,在他的身边,并肩走着虹,微凸着肚子,一只手挽着林的胳膊,一只手指着橱窗里展览的衣服,笑逐颜开地跟林说着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我看到林朝她笑了笑,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腰身。

我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去,拦住了一辆计程车仓皇而逃。

打开门,走进卧室,瘫倒在床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足够让人疲惫不堪,而刚才的一幕更是让我心力交瘁。

现在,我的生活真是一团糟,与民的冷战,夫妻之间没有办法逾越的僵局,肚子里怀着林的孩子,对林的欲罢不能,民的工作状态等等,这些都是摆在我面前的困境,我该怎样才能走出这些困境?

而造成我目前处于这种困境的他却幸福地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与另一个女人渐渐地两情相浓。

心不再象以前那么痛了,有一丝丝的恨意渗了进去,很奇怪地抵消了一部分痛感。

房间里没有亮灯,黑暗充溢着整个房间,楼下的万家灯火映入窗口,我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想找个人说说话,透透气,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孤寂如影随形,让人窒息,让人发疯。

我不计后果地拔通了林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只得挂掉。后来,唯恐自己再疯狂下去,我关掉了手机。

这一夜又是无眠,哪怕早孕的嗜睡症都没有让我好好的睡着。

第二天一上班,忍不住拔打了林的电话,接通后,听到他压低着声音说“正在开会。”我只好对他说道:“那你在方便的时候回个电话过来吧,我心里很烦,有话要对你说。”

中午快下班时,他回电话过来,似乎并没有听出我心情不好,他在电话里高兴地说道:“我正准备约你呢,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今天晚上我们见个面吧,到时联系你。”

快下班时,我接到他的电话,他交待我到对面马路边上的一个公交站边等着,他会开车过来接我。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显得很有精神,看上去心情也不错,还没等到我坐稳,他就说道:“昨天晚上你打了我的电话吧,后来回电话,却关了机,今早上班后原本想打电话给你,但一上班就被叫去开会。”

“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的菜特别好吃。”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片竹林前,在一片苍翠的竹林中,十来座小木屋座落其中,这些小木屋既分散又集中,通过一个弯弯曲曲的竹制长廊连了起来,长廊的进口处设了一个门楣,上面用草书写着“竹林人家”四个墨黑的大字。

“上次跟朋友到这里吃过一次饭,一直想找机会带你来这里,这个地方清静,雅趣。”林一边说,一边引着我沿着长廊朝前走。

就近进了一个小木屋,服务员过来摆碗筷,倒好茶水。

“我点了几个带辣的菜,都是你喜欢的,家里有个孕妇,我也是好久没有吃辣椒了。”他笑着将茶水端到我的面前。

不一会儿,菜便摆了上来,大概有三四个菜吧,具体是些什么菜记不清了,只记得每个菜里面都点缀着红红的干辣椒。服务员把菜端上来后,掩上门便出去了。

林仍然没有发现我的情绪不好,依旧不停地说着话:“昨天上午,我带她去做了B超检查,找了高中一个老同学,检查结束后,那个老同学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猜说了什么吗?”

还没有等我回答,他便说道:“我那个老同学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恭喜你如愿以偿。”

“你知道这句话蕴义着什么吗?我这个同学他是知道我心思的,所以,他这么一说就意味着我怀的是儿子。”一高兴,他竟连到底是谁怀了儿子都搞不清了。

他替我倒了一杯啤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放在嘴边,不急着喝,继续说道:“筱晓,你可能想象不到吧,当时我高兴得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真想抱着同学转圈。”

“下楼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象是在腾云驾雾。”他笑道:“筱晓,你体会过那种极致的高兴吗?那种脚步轻松的象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象在云里飘一样的高兴劲。”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提包,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体会过,我要回去了,你一个慢慢吃吧。”

刚走到门口,我的身子便被林从后面抱住了,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啦?不高兴了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也是无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好吗?筱晓?”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我的心又变得柔软起来,我转过身来,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林森,我怀孕了。”

“哦?”他皱了皱眉头:“怎么这样不小心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又不能再生了,他知道吗?医院做掉吧。”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告诉他,我也无法告诉他,因为,我们已经分居半年多了。”

“什么?”他惊愕地看着我,愣住了,等彻底明白过来我话里的意思时,他痛苦地摇着我的肩头大叫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我。”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问道:“林森,如果我离婚了,你会离婚吗?”

他看着我,我找不到语言来向你描述当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尽管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双眼睛中有无奈,有痛苦,有挣扎,在诸多复杂的情绪显示中,我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躲避,那一闪而过的躲避被我摄入了心中,让我失望,也深深地挫伤了我。

之后,他沉默了,长长的沉默,木屋中静寂的只听到空调压缩机制冷的“嗡”“嗡”声。

在经过长长的沉默后,他开口了:“筱晓,我们想个更好点的办法吧,毕竟我已经结婚了,婚姻是一种承诺,我要信守诺言。”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如果我离婚了,你第二天便跟我去领结婚证,管他外界怎么议论,怎么现在就没有勇气了呢?”我冷笑道。

“当时我考虑问题不太成熟,不能体会婚姻中的责任。”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更何况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得为她负责。”他低垂着头,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

“可我现在肚子里怀着的也是你的骨肉,你就不想为我负责吗?”我感到一阵阵头昏,站不住了,坐了下来,将头伏在桌子上,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林森,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他站在我的背后,用手抚着我的肩,安慰我道:“筱晓,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会安排好的。”

二十九手心手背都是肉

两天之后,林告诉我已经医院,是本医院,离市区大约三十公里,他说:“你请好假后,我会找理由请两天假,陪你一起去。”

末了,他担心地问道:“他知道吗?你外出几天,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吧?”

“放心,他带女儿去旅游了,要十多天后才会回来,我们不会因此搞得离婚。”我没好气地对他说道。

我跟单位上请了一个星期的公休假,请假的理由是陪老公和女儿外去旅游。

6月25日清晨,林开车到小区的门口接我,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林看上去情绪低沉,没有几天前的那种高兴劲。几天不见,他看上去沧桑了许多,话明显减少了。

一路上,遇到路况好的时候,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便伸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心依旧温暖。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又变得柔软起来,不再生他的气了。这是我在他面前最大的缺陷,总是难以抵挡住他对自己的温情。只要他看向我,我便象朵生长在阴暗中的向日葵一样,不可抵制地追随着他,追随着他身上洋溢的阳光。

哎,如果我还在因为他付出的不多,或者因为他欠着我的而难以释怀时,我就安慰自己吧,前生我肯定是欠着他的,今生只是还他一个人情。而今天我即将要面临的痛楚,也就全当是还前生我欠他的吧。

这样想的时候,我不由得反握他的手感叹道:“林森,你真是我这一生中的劫难。”

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轻声向我说道:“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医院是一所医院,病人不多,进院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完成了报号、门诊检查、办理入院等一系列程序。上午九点钟左右,便住进了妇产科,安排在13床,一个单间病床。

经治医生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医生,姓李。李医生当着林的面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第一次月经时间?生育过几胎?平时避孕措施?最后一次月经时间等,虽然和林已经相处一年多了,但是当着他的面告诉别人这些,我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问完基本情况后,她递给我一张纸,并问我以前有没有做过人流,我摇了摇头,李医生便照着那张纸一一向我介绍手术中的风险,比如大出血、感染等情况,介绍完后指着最后一行签字的地方叫我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听到有这么多风险,我不竟担心地问道:“这个手术要紧吗?怎么有这么多风险啊?”

“这都是一些特殊情况,通常情况下不会发生。”李医生轻描淡写地对我说道。

我看了看那张纸,上面写着“手术知情同意书”,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来不及细看,我便在李医生手指的那一栏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又把那张“手术知情同意书”递给林,说家属也要在这上面签字。

林接了过去准备在上面签字,我对医生说家属就不要签字吧,有病人本人签字就可以了。

李医生摇了摇头说不行,家属一定要签。

林朝我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我签就是了”,然后在家属那一栏里签上“林森”两个字,和我的名字并列。

我被医生带去治疗室打针,打完针后医生交待我回病房休息,如果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护士。李医生人比较随和,交待得也很详细,她说打完针后,通常情况下要等到晚上才会肚子痛,等肚子痛的历害后,就可以施行人流手术,你这月份比较大,做起来会比较痛苦和麻烦,哎,你怎么会拖到这么大才来做掉?

听医生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担心害怕起来。回到病房,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等待。林从外面买了一些水果和饮料进来,看见我一脸担心害怕的样子,安慰我道:“别怕,来之前我就打听好了,医院的妇产科很有名气的,技术力量在全市排得上名次,再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用担心。”

吃过晚饭,我的肚子开始有点闷痛,李医生帮我做了检查后说过一两个小时就可以送去手术室做手术了。

这时,林的手机响了,我看见他走出病房去接电话,接完电话回来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神情很不安。

“有什么事吗?”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竟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大事。”他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没有走到病房外,而是转过身背对着我接电话。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我仍然可以听得清楚。我听见他“喂”的一声,叫了一声“妈”,然后陆陆续续地回答着,“医生怎么说呢?”“要紧不?”“我……这里走不开。”“不要,我自己会请假的。”“好,等我视情况后就赶回来。”

挂了电话,他的神情更不安了,忧心忡忡地坐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在病房里走动起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走到我的床头局促不安地说道:“筱晓,我母亲打电话来……说医院,目前还未找到原因。”

“你想要回去,是吗?”我盯着他问道,语气冷得象冰。

“筱晓……我很为难,想回去,又不放心你,不回去,又担心她有什么情况,再加上母亲身体又不好。”

我一听就火了,也不顾肚子的疼痛,咬着牙关弊着气冲他吼道:“她怀着你的儿子是不是?她是你的老婆是不是?所以你就想扔下我不管一走了之,是不是?”

“筱晓,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在跟母亲推托,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爱的人,她是我儿子的母亲,也是我的亲人。”他一时情急地说道。

“林森,你混蛋!”我气愤地冲他叫道。

“她那边有你母亲在旁边,又是熟悉的地方,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舒缓了一口气,“林森,我不想让你走。”我有点蛮横地拉住了他的手。

“你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事的,有医生护士照看着,我会跟李医生说下的。”他犹豫地对我说道。

手机又响了起来,林挣脱我的手,站起来接电话,我忍着痛去抢他的手机,对着话筒说:“你让我接电话,让我跟你母亲说。”

“你疯了。”他捂着电话,对我叫道。

这一激动和挣扎,我的肚子一阵大痛,痛的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抚着肚子蹲了下来,满脸的大汗。林赶紧按床头铃叫人,李医生和护士推了辆推车过来,林将我抱上推车,我拉着他的手说:“林森,你别走,如果我出来后,你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我被推进了产科手术室,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耳边不时传来手术器械碰撞的声音,那声音刺耳又尖锐,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爱的人,她是我儿子的母亲,也是我的亲人。”林的话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耳边,刚才因为气愤,还没有完全体会这句话,此时,躺在这冰冷的手术床上,才知道这句话是如何的伤人。

谁说语言不会伤人!语言同样是刀子,它同样可以在人的心头刻划。我看到了我的心在涌血,在痉挛,一阵阵疼痛象刀割一样,比腹部的疼痛更剧烈。

林森,你真是一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

我听到李医生的声音,她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问道:“13床,你要不要做无痛人流?”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对她说:“我不怕痛,我不需要什么无痛人流。”

比起心头的痛苦,这肉体上的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呢?而此时,我是如此地需要肉体上的痛苦来分散心头上的痛。

做完手术后,在手术室观察了两个小时,我被推回到病床,果不然,林已离去。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日光灯照得病房雪白雪白,没有一点生气,我拿起手机拔通了林的电话。不管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管他身边有谁,今晚我就要打他的电话,我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也顾不了了。

电话接通后,电话里传来林客气的声音:“你好,你打电话过来,我非常感谢。”

我挂掉电话,然后再打,那时我的脑海就是一个念头,如果他继续跟我这样说假话,我就会不停地打下去,直逼得他没有办法,叫一声“筱晓……”

电话接通后被挂掉,被挂掉后我又拔了过去,反复几次后,我再打去,每次都是嘟嘟嘟的声音,一直显示正在通话中。

这时,李医生来查房,我向她借手机,她把手机给了我,我拔通了林的电话,响了不到三下便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了林的声音:“李医生,你好,我妻子没有什么事吧。”

我握着话机,心里一阵冰凉,我冲着话筒说道:“你是不是把我的电话设成了黑名单?”

“筱晓,是你。”他的声音传来了惊喜,继尔犹豫地解释道:“我是怕……怕你那样失去控制地打电话影响情绪。”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当着李医生的面,我对着“林森,我恨你,但愿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把电话还给李医生,我忽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烈的收缩痛,下面一股又一股温热的血流冲了出来,半刻钟不到,我的身子便浸泡在湿润之中,紧接着人感到头昏眼花,心烦意乱,口干舌燥,我不由自主地对李医生说道:“水,我要喝水。”

李医生的脸倏地变得紧张,她迅速地掀开被单,看了后连忙按铃,说:“赶紧派人过来,13床大出血。”

我听到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走路声,推车滑轮的转动声,我大汗淋漓,意识在逐渐模糊,在意识尚未丧失的短暂中,我拉住李医生的工作服气若游丝地央求道:“求求你……不要救我,就让我……这样死去。”

“你这是什么混帐话,你就是想死,我们也要救……”

三十章你不容易,他也不容易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灰蒙蒙的,凌晨似要来临。在病房仅有的一张空床上,李医生穿着工作服靠在床头,手捧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我清咳一声,见我醒来,李医生放下书,起身来到我的床头,低头看了看束在我手腕上的一个监护仪,又抬头望了望静脉输液滴管,问道:“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动了动身子,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支撑着身子想半躺着坐起来,被李医生按下:“你现在还不能起来。”

“你昨天晚上大出血了,输了ml全血。”她掀开被单朝里看了看说。

“这是个意外,临床上很少发生这种情况。”她放下被单,象是自言自语一样低声道:“都在观察室观察了两个小时,居然还出现大出血,真是奇怪。”

“估计跟你情绪反应激烈有关。”她从床头柜里拿了一盒牛奶放到我的手上:“吃点东西吧,补充点能量。”

“等会儿,你老公会赶过来,刚才我打了他的电话。”

“昨晚上你做完手术后,当时把你送进观察室观察,他跟我说母亲肚子痛要赶回家,问我你会不会有事,我对他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哎,没有想到会出现大出血,幸好你老公走之前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他不是我的老公!”我把那盒牛奶放回去,恨恨地说道。

“呵呵。”她轻笑了一声:“我也看出来了。”

“一个晚上,接到他好多电话,询问你的情况,后来你大出血送去抢救,我没空接电话,等你病情平稳后,打开手机,呵呵,电话都打爆了,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很着急,现在估计正在来的路上了。”

“哎,何苦呢?你不容易,他也不容易!”她摇了摇头,说:“你醒了,我该去补补觉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想太多了,心情不好,对康复不利。有很多产妇都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患上产后抑郁症的。”她打了一个呵欠,朝我摆了摆手,走出了病房。

门轻轻地被掩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外面走廊上静悄悄的。窗外,雾蔼在渐渐地散去,偶尔有一两声晨练的跑步声从开着的窗口传了进来。

我从枕头下掏出手机,屏幕是黑的,昨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关的机。我开了机,有几个未接电话的来电提醒,还有一条未读信息。未接来电两个是林的,一个是民的,信息是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是林发送的:“筱晓,你别吓我,我就赶过来。”

我重新关了机,怔怔地望着手上的静脉输液皮管,透明的壶管中,无色的液体一滴又一滴地滴了下来,病房里除了白色,看不到任何一种颜色,墙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被单是白色的,灯光也是白色的,白得单调,单调的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疲倦。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在恍恍惚惚中,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一张冰凉的脸贴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感到一丝湿润,似乎是水珠,又似乎是静脉输液的液体从血管里昌了出来,流在了皮肤上……

我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林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握着我的手,将头伏在我的胳膊上。

见我醒了,他抬起了头,他的两眼布满了血丝,眼睛中似有泪光闪闪,他望着我,勉强朝我挤出一个笑容说:“筱晓,你把我吓坏了……”

我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筱晓,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该扔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他重新抓过我的手,将它握在了手中。

“都怪我太相信李医生的话了,以为真的不会有什么事。”他继续说道:“接到她的电话,我急忙赶了过来。”

“哦?你怎么舍得放下她不管?你就不怕你母亲责怪你了?也不怕她怀疑你什么了吗?”我含讽带刺地问道。

“哎,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使劲地挣脱他的手,他放开手,站了起来,缓缓地说道:“筱晓,你如果恨我,等你好了以后,无论怎么打我骂我都行,现在你不要生气,医生说你不能情绪太激动。”

站在床头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到外面的走廊上等着吧。”

他看着我,等我的回答,我把脸别了过去。

犹豫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将门带上。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我的眼泪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流满了一枕头。

林森,前生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要我这一生用这么多的眼泪和心痛来偿还给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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